衡南苍白的手,却饱含爱意地,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好似在安抚一只猫。
“不要哭了。”她轻轻缓缓地说,“都过去了。”
肖子烈再度目瞪口呆。
师姐刚才对她又打又骂把人弄崩溃的没错吧?
转个身又扮演起慈祥的母亲普度众生……关键是孟恬让她轻柔地安抚了一会儿,竟然趴在她腿上嚎啕大哭起来?
“师兄,这PUA是你教师姐吗?”
盛君殊扭头看他,眼神闪闪,目光不悦而疑惑。
什么是PUA?
衡南继续抚摸孟恬的头发,声音清冷,微带沙哑,这点沙哑,在夜色中听起来异常酥心:“看了这么多场伊沃尔,你很想演一场吧?”
“我……我不想。”孟恬错乱地说,“我没有准备好衣服,我没有受过培训,我没有化妆,我还没减肥,我不行……我不行……”
“都不要紧。”衡南用扇子柄勾起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
孟恬不做声了,半晌,她抬起头看着衡南,血泪涟涟,顺着腮畔落下,“你的裙子好好看。”
“你喜欢吗?”衡南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我们交换。”
孟恬似乎愣住:“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衡南拽着她站起身来,诡秘地打量着她,淡淡地说,“你身上的裙子我也很喜欢。”
孟恬再度颤抖起来,她看到衡南将手伸到背后解开系带,拉链,已经开始看着她的脱衣服了,就颤抖得更加厉害。
裙片上的金线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是她从前再热也不敢穿的短裙,可是前后两片长的装饰片,又刚好可以遮住她不甚完美的腿。
这样好看的裙子。
比她从前一切裙子都要好看。
似乎看一眼,它的美丽可填补内心,化成足下的云彩,她就能鼓起全部的勇气,
衡南的肩膀露出,肖子烈立刻扭过头,“师兄你还看……”
盛君殊瞥了他一眼,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还是面对着舞台。
万一被偷袭了怎么办?这种时候切不可掉以轻心。
他看着黑色柔软繁复的布料从她腰上滑落,她提着它,弯下腰,将一双修长的腿一根一根抽出裙摆,足尖微微绷着,柔软的,光滑的,冰凉的……
看见孟恬也开始脱了,他才挪开目光。
孟恬解开系带的手,却突然顿住,她抬起眼,发着抖,看向衡南的眼睛里似乎有无数焦急的怯懦和惊恐,那些情绪千丝万缕,缠绕着她的手臂,阻碍了她的动作。
如果她还活着,她应该已经汗如雨下。
她颤抖着求救地说:“我身上……很多肉……”
她期盼衡南移开目光,让她有片刻鸵鸟埋沙的机会。
衡南只穿内衣,双手抱臂,仍然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我都不怕跟一个死人换衣裳,还怕你几两生肉吗。”
孟恬破涕为笑,脸上的肉在颤动,血泪却如雨落下。
“我没有抑郁症的。”她嘴唇微动,“……对不起……”
爸爸长相周正,妈妈尚可。她小的时候,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过成一个普通人,可是她为什么会生成这样呢?
塌鼻子,厚嘴唇,单眼皮,所有的一切组合在这张脸上,就是一场灾难。
无论喝多少凉水,跑多少圈都永远减不下来的虎背熊腰的体态,在相片里更是扭曲得更加明显,贴在小学班级之星栏目的单人照,笑着的脸蛋上被蓝色圆珠笔刺青“狗熊”二字,看到的人无不捧腹大笑。
她的书包被扔进垃圾桶,书被撕破,脑袋被后座揉成的纸团当靶子攻击。
做游戏使女生摔倒,照片被挂上论坛,抹上口红也丑态百出的假发,参与“年级第一丑女”评选。
她单人单桌坐在讲台旁边,向“孟恬”借钱不需要还,和“孟恬”表白是大冒险的惩罚,“和孟恬跳交谊舞”是一件需要疯狂洗手的事。
来例假依然要冷水中刷洗抹布,替所有跑掉的同学做完值日。
她越缩越小,缩成一块石头,在伊沃尔观众席上看着美丽的于珊珊,在她的表演中找到自己卑微的宣泄口。穿上戏服,就好像用古怪遮掩了不堪。
知名影星因为抑郁症去世,刚刚学会的这个词,在她站在高中自我介绍的讲台上时,不知道怎么地蹦到了脑海:“大家好……我是孟恬,我有抑郁症。”
她只是觉得,这是个会死人的病。
她也期盼着一场惊天动地的,能让欺负过她的人都后悔落泪的死亡。
意外的是,当这三个字出口,全班同学戏谑的眼光,不约而同而变成了同情和关注。
女生们会挽着她的手臂,分她水果和零食,不使她落单,同桌会主动问起她的心情,分担她的值日,老师近乎小心的鼓励和关怀,全部超出她期望的阈值,几乎上瘾的幸福。
那一刻起,她就找到了新的盾牌。
但为什么,这三个字保护她的同时,也逐渐将她和世界隔离开来?
她变成一件玻璃制品,因为易碎而被轻拿轻放,没有人敢用它盛载情感。
其实轻拿轻放,本身就是一种感情,是她以前太过贪婪,从未留意。
衡南蹲下身,用束腰将她裹起,由上至下给孟恬系上搭扣,在外面留出的一排钩子中,找了个最适中的扣上:“我给你预留了很多尺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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