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不配。”方青怡眼里布满血丝,她这两天几乎没睡过,闭上眼睛就是白雁岚蜷缩在角落的画面,她哽咽道:“你把雁岚当成什么?你的复制品?你没达成的愿望要让他来替你实现?你就是个懦夫!你没做到的事情凭什么让他做到?!就凭他身体里流着你的血?他也是我儿子啊!”
方青怡情绪有些崩溃地说道:“我跟你不一样,我只希望雁岚快乐,他八岁了,问我最多的话就是‘妈妈,我是不是又惹爸爸生气了’。我跟他说,爸爸都是为你好,我现在才知道我错了!我根本就错了!你不是为了他,你是为了自己!你只爱自己!”
这是方青怡结婚十年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抱怨。在梦里,她的丈夫是一个俊秀有才华的艺术家,他能弹出世界上最美妙的旋律,但现在她醒了,这个美梦最终被现实淹没,一去不复返。
白正的手在抖,他不能再跟妻儿在一起了,他怕这样下去控制不住再动手,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他伤害了雁岚也伤害了方青怡。错都在他,本性木讷顽固,家庭对他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幸福,他虽然暂时得到了,但最终一定会失去,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两人和平分手,白正收拾东西搬了出去,也带走了那架钢琴,临走时对白雁岚笑着说:“你一点都不像我。”
而这句话被白雁岚记在了脑海里,一直都无法想明白其意思。也许是真的对他失望了,所以放弃了对他的期待;也许是想让他自由,再也不会把他禁锢在父亲的阴影里。
后来周江临出现了,他与母亲几年前就在文艺演出上见过面,那时母亲在舞台上演唱,他坐在贵宾席上欣赏。
结局似乎根本就没有悬念,母亲接受了一个与父亲截然不同的人作为人生第二段旅程的伴侣。他们母子从大院里的两居室搬去了城中心的大房子里,开始了新的生活。
继父对他很好,从不会强迫他做什么事,只要想买的玩具都会满足他,在衣食住行上与大他两岁的哥哥一视同仁。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大部分时间也很快乐,但偶尔还是会想起在那间狭窄的客厅,想起那架木质钢琴弹出的曲子,想起父亲认真严厉的眼神。
父母断得干净利落,不知道是母亲不让还是父亲自己不肯来,离婚之后白正没有来看过他一次,等他们搬进大房子就更没有机会了。
所以每年白雁岚想见父亲,就会偷偷买一张新年音乐会的票,坐在下面偷偷看他。这样年复一年,直到有一天再也没有白正的身影。
经过打听才知道父亲选择去了美国,所以国家爱乐乐团更换了首席钢琴手,但这像一个习惯一样坚持了下来,每年白雁岚都要一个人去看新年音乐会,就仿佛还能看到那个熟悉的亲人。
高中快毕业时,方青怡征求他意见,要不要考虑去B国的音乐学院就读大学,他一口回绝了,想都没想就报考了父亲的母校东华国音乐学院,还是钢琴系。
当他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心里想:其实我还是很像你的,白正。
如果不是怕方青怡不高兴,白雁岚最想做的工作大概就是进国家爱乐乐团,被选为首席钢琴手了。
而方青怡也知道儿子内心有一个掩藏很深的执念,那就是追赶生父的脚步,他只希望从那个人口中得到认可与赞扬。作为母亲能帮的就只有给他创造最好的条件,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与周江临结婚这么多年,白雁岚真的接受了这个家吗?她与丈夫各带一个孩子组成了新的家庭,两个都是男孩,岁数也相仿,外人不经意间就会拿两人比较。周寒多么出色不必人说,白雁岚在很多人眼中就各有异议了。且不说挣钱多少,艺人这份工作也被很多经商人士瞧不起,这与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是一样的,花瓶一个。
周寒继承了周江临的头脑灵活与心思缜密,从零开始,把投资公司做到几十亿资金。白雁岚拥有让大部分人羡慕的职业与身份,在平时打交道的人眼里却是那么不值一提,上不了台面。
她太懂了,因为她这十几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人前只看到了她嫁入豪门的光鲜,周江临把她保护得很好,从没有出去斗过小三和二奶,但背地里对她一定是不屑的,甚至都无法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不够格。
每次与周江临出去应酬,她只要在一旁微笑便好,不用谦卑地奉承,也不用针锋相对地探讨,从一开始她的角色就只有背景,既无法加分,也无法减分,充分说明她的可有可无。
从前别人会客套地夸她很美,渐渐她发现这些人都是看在周江临的面子上,全因为她是周太太。
她不希望雁岚走她的老路,变得跟她一样,被人轻视,所以鼓励雁岚做艺人成名,受人尊敬。但事实证明,在周江临的圈子里,这些努力都是徒劳无功,比周寒的一个手指头都不如。
白雁岚患了严重的厌食症和抑郁症,他却没有向家里任何一个人求救过,想着自己能扛过去,难道不是作为母亲的她把儿子逼得那么无助吗!
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她的宝贝、她的心肝,她最重要的人被救了回来,决计再禁不起任何意外,方青怡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的父亲被A国一所音乐学院聘用做了讲师,大概离婚之后他也出现了抑郁症的前兆,那时国内治疗这种心理疾病还是短板,刚好去A国配合治疗。”方青怡事无巨细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讲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帮助:“我知道他还有个亲妹妹,拉小提琴的,22岁就自杀了,具体怎么回事我就不清楚了,您看这是家族遗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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