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有意识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浑身动弹不得,兴许是死前被那铺天盖地的冰原给吓着了,即便知道自己已入轮回,却还是无可避免的觉得浑身冰凉,我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脖子,但在别人眼里,这个举动或许会显得极端可笑,因为刚醒来的时候,我就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是被冻僵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感受到了一丝亮光,也就是这缕微末的光点,让我突然意识到这里并非地府——我还在那座诡谲神秘的雪山里头!想到这里,我的脸霎时白了,牙齿都开始打颤,纵然从我这苍白无力的脸色看不出来这些。
想到这,我终于抛掉了之前散漫随意的态度,谨慎的扫了周围一圈,虽然视线中除了先前的那棵老树,以及遍地都是的白雪,便是空无一物,但我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犹如一只惊弓之鸟,小心翼翼的审视着周围一切的风吹草动,丝毫疑点都不肯放过。
然而盯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更要命的是——因为旧伤未愈,血虽然被冻住了,但到底没有经过比较好的包扎,再过些时候污秽便会渗进冰雪里头,然后再慢慢潜入伤口里,到时伤口愈合得更慢不说,能否活下来都难以保证。
我拧紧眉头,牙齿死死的咬住下唇,然后一狠心便坐了起来,心里不断祈求着自己能再加把劲儿,只要翻个身便能挪到离我不远的一根枝干上,那样好歹可以侧坐起来,看到的范围自然也广些,在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深山峡谷之中,行事小心些终归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但失血过多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首当其冲的便是神智比往常要糊涂多了,也不想想,以我现在这副气若游丝的身体,连动动手指都成问题,还妄想翻过去,这证明一个人没脑子的人总会做些令人费解的事情,但一个有脑子但是脑子明显不太好使的人做出来的事情往往会比这更糟糕,譬如,就在我翻身过去的时候,我心里还想着吾真是一个大智若愚、聪明伶俐的人啊。
紧接着苍天就给了我一巴掌,我这时明显成了一个大愚若智的典范,我手脚完全跟不上自己的意识,一只手没能抓住枝干,下一秒便毫无防备的往下掉了下去。我完全懵了,两息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脸朝着天空,便神色狰狞的叫了起来,丝毫不在乎气度。
南无若是在旁边看到了这一幕,没准还会面带不屑的嗤笑道“你不是说自己不怕死吗?怎地这时却叫的比谁都嘹亮。”
我耳旁突然闪过他的嘲笑声——三分嘲讽,更多的是漠然。我皱皱眉头,心里竟开始自动回了一句话“相信我……任何人在这个时候叫的都会比我响,我之所以嚎成这样,完全是因为我不想摔成肉饼罢了。”脑海里的南无笑得更加不收敛,声音竟出奇的魅惑人心,像是凡界的僧人偶尔会受权利蛊惑,而将几十年潜心修炼的功力全放在了蛊惑帝王将相的身上,但是南无从来不会这样笑“你确定……没有旁的原因?”
听到这段话,我竟然条件反射般闭上了眼,良久才低低地笑了起来,因为出气多进气少的缘故,声音也出奇的沙哑,像是山林中木枝与木枝相互摩擦的声音,难听极了“不全是……起码我现在不想死了。”以前对任何事情都索然无味,所以总千方百计的寻着那一丝死亡的机会,即便在知道我是早夭的面相的时候,心里寻死的念想也未曾有丝毫波动……但如今怎么变卦了呢?兴许是枢哥哥为我付出的太多,让我的良心也因此负重起来,也或许是为了我自己。
反正无论付出什么,我也要抓住那一丝生机。我握了握拳,但随后又无奈的松了手;如今即便我想活下去也难了,在我仙力尽失的情况下从高空坠落,即便我运气好些,让我能坠进河里,那或许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但紧接着,心里只余下点点绝望——在这冰封千里的鬼地方,想找到一滴水都难,更何况是那么一大汪湖水。我扶了扶头,暗道自己脑子果然是糊涂了,随后将头微微往旁边偏,快速的打量了眼下面的分布,大概看到一个雪最深的地方,身体勉强侧了侧,尽可能让自己落到那边去。
眼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近,我惊恐的看着地面,清楚的感受到了死亡带来的压迫,随后便又闭上了眼,被迫接受了死亡带来的威胁,身后又隐隐传来寒意。
然而就在我将要碰触地面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陆英!救他!”再后来,我便感受到一股力量猛地将我拉住了。
我睁开眼,惊疑不定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面,然后又一点点的远离我,没过多久我便又回到了那棵树上,这时我才发现,救我的竟是那棵横长于悬崖峭壁间的老树。我微张着嘴巴,着实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倒是放松下来,将身体往后仰,靠在了它的一根枝干上,才饶有兴致地与它打招呼“刚刚我听那位前辈喊你陆英!你是叫陆英吗?”
老树晃了晃树枝,似乎有些疑惑,见我依旧茫然不解的模样,才开口道“你为什么喊那头貔貅叫作前辈?”
我亦是愣了愣“貔貅?我记得那是头象征祥瑞的神兽,只不过性情凶猛,为世间所忌惮,如今看来……”古人诚不欺我也。这句话在我心里头转了转,又立马咽了下去,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棵老树明显就是那头貔貅的好友,在他面前说坏话,简直就是活腻歪了。
所以我十分自然的便将话题转到另一处“只是看它的体型……还未成年?”老树应了声是,便殷切的看着向这边跑过来的貔貅,神色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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