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明符漂浮在半空中,在他们目光所及的地方落下耀眼的光,将所有黑暗都排斥在光芒之外。
只是符篆到底还是有着缺陷的。
光芒所限的范围是固定的,连持续的时间也是固定的。
白光闪烁了两下,彻底消失之前,贺知舟又眼疾手快的激发了另一张符,衔接的干脆而自然,黑暗不曾出现,光明就已经交替而上。
前方循环往复的人影已经消失,被阻隔的路可以再次通行。
宿臻和贺知舟还停在原地,并没有因为人影已然消失,就肆意乱动。
因为人影虽然消失了,他留下的痕迹依旧在。
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楼梯过道间,倏然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与他们当初在女生宿舍楼里推开的那扇门察觉到的味道一模一样。有些像是多年不曾住人的房间,木质的门扉和地板,还有屋内的一应家具都是木质的,这些木质的物件经历了被人遗忘的时光之后,再次被人回想起,已经不复当年精致的模样,腐朽和潮湿顺着风,一点一点向外扩散开来。
这味道算不上难闻,也绝对不能说是好闻。
宿臻闻到这股味道后,不自觉的就想起了西桥村的小院。爷爷不在了,他也离开了家,宿爸爸宿妈妈他们一家三口基本上是不会往西桥村去的,也许等他下次回家时,穿过矮篱笆围成的院墙,推开家里的大门,彼时他闻到的也就是这种味道了吧。
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顺手将攥着的照明符抛丢了出去,他手上的这枚也差不多到了用尽的时候,现在不扔出去,待会儿就要在他手心里变成一堆灰烬,所以该出手的时候还是要迅速出手的。
贺知舟:“走吧,去找韩城,找到他,我们也就知道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了。”
先去了宿舍楼那边,也不算是全无收获的。
白裙子的小姑娘虽然也是因为执念才变成了鬼物,可她生前最后一刻,仍然是委屈多过了怨恨,因此在死后才会因为他人的三言两语,而改变了执念。这固然与她天生的好脾气有关,更多的却还是源自于她的存在本就是阴差阳错。
她和教学楼里的韩城没得比。
倘若不是温如玉死在前面,或许今天这个鬼域的主人就会换个人来当也说不定。
宿臻看了眼近在咫尺的五楼,先前在宿舍楼里,他们一推开门就看到了阳台上的田欢欢,在教学楼里就不一样了。
黑雾还没有变的浓郁之前,倒立鬼就是个闲不下来的家伙,脑袋着地的在走廊和楼梯过道里来来回回,咚咚咚的响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谁在教学楼里打篮球呢!到现在的黑雾更深,倒立鬼本身的神智应当也变得更加清晰,他就更不可能拘泥于一处地方,现在听不到咚咚咚的声音,也说不好他这会儿在什么地方。
虽然不确定倒立鬼会出现在什么地方,但他一定不会离开这栋楼的。
只要还留在这栋楼里,找到也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黑雾之中,随时都可以补充的照明符漂浮在最前方,紧跟着的是贺知舟,宿臻被他牵着往前走,无端的就成了弱不禁风的主。
即便是不同学校的教学楼在本质上都是共通的。
一个用来读书学习的地方,本来就需要建造的多么复杂。
有教室、办公室,以及卫生间,就已经足够。
在学校外面,他们尚且还能看到被困在汽车里的外界之人,等到了学校里面,反而只看得到鬼物了。
五楼很干净。
这个‘干净’的意思是指上面看不到一只鬼,也没有那些无处不在的黑色雾气。
明明在楼下向上看时,整栋教学楼都是被包裹在浓郁的几乎已经变成实体的黑色雾气之中,可当他们真的站在五楼时,不滚是无处不在的黑色雾气,还是始终阴沉沉的天空,都看不见了。
有些学校走廊外侧的护栏是镂空的栅栏,但第一中学不是那样的。
第一中学的建筑都挺中规中矩的,护栏就是实心的半堵墙,说是半堵,也是因为它的高度只有教室四周墙面的三分之一。
视觉上的三分之一,至于实际是多少,没有具体测量过的人,并不知道。
护栏很厚实,有二三十厘米的厚度。
宿臻从前读书的学校也有这样厚实的护栏,他还记得那时候的老师不许他们带东西到教室吃,连饭菜也不许,所以每到吃饭的时候,总会有学生站在护栏边,饭盒放在厚实的护栏上,迎着风,吃着饭。
现在的世道就是这样,哪怕隔着十万八千里,也能看到令人熟悉的景物。
人工制造的美。
虽然同样是美,但还是欠缺了些什么。
美的太过大同小异,在许多时候就不是那么的友好了。
宿臻拉住贺知舟的手腕,目光停在了护栏之外。
护栏外的天是晴的。
没有一丝白云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很纯粹,也很特别。
除此之外,还可以向下看,教学楼前面的空地上,停着许多的车子,大多数是自行车,也有几辆电动车夹杂在其中。
楼下的时间应该是放学时分。
隔着五层楼的高度,看到的楼下来来往往的人,都如同标点符号一般,只能凭着衣服的颜色来分辨是男是女,不过学校里习惯穿校服的同学还是比较多的,如果真的要分辨一下男男女女的话,还是更应该去看头发的长短才对。
楼下的人三五成群的笑闹着,嘻嘻哈哈的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是最正常不过的放学景象。
可放在当下的这个环境之中,怎么看都会觉得诡异。
就在宿臻沉思着内外看的景象缘何会截然相反时,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停滞了一下,在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的变成了面向教学楼,仰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五楼的方向,恰好是宿臻与贺知舟停留的地方。
突然被如此的多的人行了个注目礼,还是在这种灵异的情况之中,宿臻不免有些心惊,拉着贺知舟的手,悄悄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谁知他一动,底下的人就都张开了嘴。
“我在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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