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睡不着,”付秋野揉着他的手心,“陪我聊聊吧。肖肖,你跟自己的心理医生会聊摇滚吗?”
肖暑微微皱眉,他现在其实并不是很想聊这些,大部分时候他都很难用语言去描述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坐在心理医生对面,如果被问得急了,也会生气地闭上嘴。但是对于付秋野,他的耐心总归是要多几分:“不太谈,我的心理医生喜欢古典音乐,有时候会邀请我去看音乐会。”
付秋野走到阳台角落里,碰到了里面的嗵鼓,发出来的声音有些涩。肖暑拉住他:“小心蹭一身的灰。”
“明天找人来清理一下,收进储物间里吧,”付秋野扶着腰站直身体,“我还存了好多你的演唱会CD,可惜了。当初为什么在最红的时候解散?”
肖暑转过身来,背靠着黎明前的浓黑,手肘撑在冰凉潮湿的栏杆上,道:“是闫炎提出来的解散,彦哥和小宇都不愿意,一开始我也不同意,只是后来没多久就跟你领了证,觉得自己也应该做出点改变才行,所以转而站在了闫炎那边,二对二,最后还是解散了。”
付秋野有些诧异:“我以为是你提出来的。”
肖暑摇头:“如果闫不提,我大概会一直待在里面。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是他们陪我过去的,我很感谢这个乐队。”
付秋野靠在他的身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怎么听着心里有点酸酸的。”
肖暑拉住他的手臂:“好了,陪你聊完了,去睡吧。”
“都快天亮了,说说肖泽吧,”付秋野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你的双胞胎哥哥。”
肖暑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卧室里的光映在瞳孔里面,一片黑幽幽的沉默。
付秋野不躲不避地回视他,没有催,但安静又执着地等待着,下定决心想从他身上撬出条缝来。
肖暑有些慌张地收回视线,拇指指甲开始神经质地抠着食指上的皮,道:“我不是想瞒着你,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跟肖泽……”
肖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叹了出来:“抱歉,给我点时间。外面冷,先进去吧。”
房间里的空调开得有点高,之前温的牦牛奶还热着,肖暑坐在沙发里,付秋野跟他轻轻碰了下杯子。
肖暑喝掉了里面的奶,在沙发里半躺了下来,付秋野坐到他的身边,让他可以靠着自己的肩膀。
他的嘴唇好几次张开又闭上。
付秋野小声说:“不要急,慢慢来。”
肖暑来回玩着他的食指,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才开口道:“我跟肖泽是同卵双生。”
“嗯,我知道。”
肖暑转过头来看他:“同卵双生的双胞胎,你遇见过吗?”
付秋野认真地回忆了片刻,迟疑道:“高中班里好像有过一对……没什么印象了。”
肖暑重新转过去,望着付秋野手指上的一小块倒皮。
“我跟他小时候像到连老妈都认不出来,一个生病了,另外一个肯定也病,在同一个幼儿园的班里面,最喜欢的游戏是互换身份,有时候甚至自己都会变迷糊,一直到后来上了小学,对自己的身份认知才慢慢变得清楚。”
付秋野安静地听着,慢慢把他搂进了怀里。
“双胞胎跟普通兄弟是不相同的,我的性格和哥哥差很多,他很开朗,喜欢音乐,属于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我基本不怎么说话,比较内向,跟人聊天会习惯低头,所以大家开始能够区分开我们两个。
“但是从八岁开始,我有时候能够感觉到肖泽的情绪。非常不可思议,我跟他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个体,却频繁的在某些瞬间感受到对方的情感,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猜到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也会被他的强烈情绪影响到自己的行动模式……”
付秋野握着他的手,皱起眉。
肖暑的话听起来有些过于超出常理了,他不确定这些是不是源自他的意识偏差。
“所以初中我和他选择的不同的学校,生活里很少会经常腻在一起,不是因为感情不好,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那种相互影响的感觉。”肖暑伸手按住了自己的眉心,“我背上的那个纹身,就是刚分校的时候纹的,没有告诉父母,也没有告诉肖泽,自己悄悄地纹了,算是一个身份的自我确认。”
因为T恤过于oversize的原因,肖暑肩胛骨处的纹身露出了头。那是个形状非常奇怪的纹身,周围无规则的橘色像火焰苗,中间更深的红橙色像太阳又像心脏。不知道染料里面是不是加了别的东西,每次肖暑在床上兴致起来的时候,纹身的颜色就会变深,好像要烧起来了,却又没有火焰的明媚感,暖色调里面透出疲意和颓败,总让他想起梵高的《向日葵》。
付秋野俯下身,在他的纹身上亲了一口。
“为什么纹这个?”
肖暑扭过头,余光里瞥到了一点纹身的边角。
“跟设计师出去吃了几次饭之后,他画了这个给我,说画的是我的‘暑’字。”肖暑勾了勾嘴角,“我觉得挺形象的。”
付秋野环住他的腰,抿了一口他的耳垂,柔声问:“嗯,然后呢?”
肖暑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
情绪失控严重的时候,他几乎没法去回想任何跟肖泽有关的东西,但是现在的他感觉还算平静,卧室里的光线正好,沙发上坐着自己的爱人,爱人的身体里甚至还有两个崭新的生命,这些东西都让他充满了难能可贵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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