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门面,三三两两的人。
这是柳紫印初见自家第一间丹药铺子的印象,实在是大大的意外,可和初吉那臭小子方才说得半点不一样。
什么正街?什么和老宅那边打擂台,完全见不着影儿的事不是?
看来她这傻儿子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真是白白挨了一巴掌。
见到门楣上的匾额好似一块将腐朽的木板一样挂在那,柳紫印顿时觉得有点凌乱了,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呀?
“初吉。”
“娘。”
“你来给为娘的解释解释,这是啥情况?”
“就是白挨了娘你一巴掌的情况。”
“说人话行不?”
柳紫印那巴掌本来没下重手,此时初吉倒是抓准机会抱屈,抚了抚自己挨打的脸颊,佯装委屈巴巴地念叨。
“娘也不仔细想想,就算小舅舅行事有些鲁莽,你儿子是那不三思而行的人嘛?咱们根基尚不稳,就算小舅舅有心去和那边打擂台,我也是会阻拦的。”
“所以,这就是你们租了铺面,连个像样匾额都没有的原因?”
听了她的话,初吉方有些得意的样子显露出来。
他走在母亲前面,微微抬手,指了指那“匾额”。
“儿子是和小舅舅商量过的。一则,要是有了匾额,那边找起咱们家来太过方便,恐还没开张几日,就要被找上门的作践。再者,小舅舅虽是男儿,但娘才是咱们家的一家之…咳咳,是吧父亲……”
初吉本想捧得母亲高高兴兴,只是余光瞄见云冥的时候,这一家之主几个字,就生生说不全了。
只是没有预料之中的坏脸色,某个没有当爹自觉地人反而觉得他说得很对一样,浅笑着一门心思只看着自己的爱妻。
“所以,这题字的重活,自然也该娘来才对。”
“我?题字?”
“对呀!”
“哎呦好儿子,就你娘那两笔刷子,你可别闹了。冥冥呀,这辛苦活,还是你代劳吧!”
闻言,初吉一把辛酸泪攥得紧紧的,完全不知老头子到底给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才叫一向喜欢出头的母亲甘心躲在别人身后。
初吉讪讪地望着母亲的背影,没有马上跟着走向铺子。
云冥经过他身边也是一派祥和,似乎并没收到什么影响。
“不知丫头想题什么字?”
“诗情画意那种酸事我可不会,要不…冥冥你说这样好不好?”
也不知双亲忽然说了什么悄悄话,只见父亲点点头,即便是笑着,笑里面也带着些许无奈。
待他跟着进门,已经见到母亲取代小舅舅的位置站在柜上,而且似与柜前一个买点药的人不甚愉快。
“这位姑娘怕是新嫁做人妇,难道你夫家无人了不成,竟要你一个妇道人家出来抛头露面?”
“……”
听了这话,初吉就知这男子是故意来找茬的,起步便要上前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只是他还没走出一步,就被一只修长的手臂直接拦下,侧目一看,可不就是满脸看热闹的父亲大人。
“父亲……”
“别乱插手,当心溅你一身血。”
“岂有此理,算他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动我娘分毫不成?”
“啧啧,要有血光之灾的,自然不会是你母亲。”
“……”
初吉顿时无语,也对,他娘向来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他怎么会觉得那男子会在自家娘的身上讨到好处呢?
遂尔,初吉也向边上靠了靠,坐在云冥和天风水中间。
“我说大外甥,你爹娘回来了,你怎么也不先知会我一声。”
“小舅舅也晓得我娘现在的脾气,我哪有那个功夫呀?”
“也是。”
俩人嘀咕了两句,便不约而同地看向柜上那边。
只见某印单手撑在柜上,托着一边腮帮,只拿余光瞟了这人一下,接着就另一只手掩口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我说你这女人,是聋了还是瞎了?打开门做生意,竟不理会人?”
“我瞎了、聋了自有人要,不过却不知你家中可是上有老下有小?”
男子闻言一愣,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接着,柳紫印挑了挑眉,幽幽道:“想来你谋生也不容易,竟明知我是当今帝后钦点的逍遥王妃,还敢来我家的药铺滋事。”
“逍遥…逍遥王妃…你…你吓唬谁呢?”
这时,某印方恍然大悟一般一拍柜台,把那人吓了一跳后才继续说。
“哎!我就说你不是本地人,现在天吴还有几个不认得我的?原来你的雇主没对你说清楚,真是黑心。你要是不着急离开天吴呢,本王妃也不妨给你讲讲我和你那雇主的渊源。”
“渊源?”
“对呀!我猜,雇你的,必是个年岁和我爹爹差不多的男人。”
听了这个男子又是一怔,柳紫印就晓得自己没猜错。
“那人其实是我大伯,他家挤兑的我父亲许‘下落不明’,现在眼见我高嫁给王爷,自己的女儿却不成,又来迫害我。你说,这样人的银子,你赚得安心么?”
特地将“下落不明”咬的很重,她在笑,却已经见到那人在抖。
“这…他只说是生意对头,可没说是什么王妃,你休要蒙我。”
“蒙你?王爷,把咱家亲兵亮出来给这位看看,我如此实在一个人,他还信不过我。”
某印说完,无需云冥开口,门口就闪进几个比旁时着装正式多了的暗卫。
男子一见数个暗卫,立时腿软,试问一个寻常人家,就算雇打手,也不会如此训练有素。
“哎?官你还买不买丹药,你别走呀!”
那人跌跌撞撞地穿过暗卫之间,没命地逃了。
“王妃,要追回来吗?”
“你家王妃好容易把人吓跑了,追什么追?”
云冥虽在声斥,但嘴角却含着浓浓的笑意。
对于他的心有灵犀,柳紫印并没惊讶,能找到这样一个男人,也算是老天给的恩赐。
只是素来聪明的初吉也有点蒙,他左右看看双亲。
“娘,若是要这人报讯吓唬那边,也不必如此…再者说,您不是说现在不要和那边硬碰硬么?”
“傻儿子,你觉得那人还会回去和那边领工钱?”
忽然被父亲抚住发顶,宠溺地问话,初吉十分不适应,不过也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愣愣地和云冥对视一下,蓦然睁大眼睛,一拍腿。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果然要散布消息,还是别人说了才算。”
“孺子可教。”
望见父子其乐融融,柳紫印恍惚见到多年以后儿孙绕膝的天伦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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