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酒品如人品,萧宁素不单是牌品很差,打输了牌喜欢死乞白赖地耍疯,喝醉了罪则是更差,先说不是内城墙花里胡哨地乱哼哼,还没待董昕她们赶过来时,便是在街上一边喝酒一边比划着剑法,一众吃瓜弟子惊奇地看着有望夺魁的萧宁素喝醉了酒放声高歌,动了歪心思的却是不敢多上去一步,君不见这会儿萧宁素拔的是那柄素剑?剑锋所向,尽皆溃散。
好在董昕将人手带够了,生怕压不住这位姑奶奶,只要是相熟的女弟子都是带上,到了点,董昕暗说不妙,连忙一架灵障,七手八脚地就把萧宁素给拖了回去,尽管是灵障挡住了绝大数人的眼睛,但个别几个自然是挡不住。
譬如齐剑平。
齐剑平对自身剑法颇为自负,不屑与同门商议后续接战事宜,独自一人背手就于街上悠游,而两江城的六殿院落都在一个位置,十五街上满满当当都是驻地弟子,萧宁素这么一通酒疯是从头看到了尾,董昕来了专门盯着他一个,灵障撑开,齐剑平摸了摸下巴,心道我正人君子一个,做了什么让董小姐这么给脸,一时好奇就凝出初诞的神识,探入灵障中一看。
“咳咳咳……”齐剑平猛地咳嗽了几声,朝着相反方向回了洗月院中。
萧宁素耍酒疯!
这等八卦消息比江风吹的还快,得到消息赶来的弟子们全都扑了空,无不是懊悔着为什么这等好事没能看上一眼,同辈中隐然第一的女子剑道魁首居然喝醉了耍酒疯,再听那些个不怀好意的旁观者们一通添油加醋,则更是风吹原火,入夜了依旧是越传越狠。
萧宁素扶回了青桑院里就开始嘟囔骂人,挨个地将认识的男人们点了名,董昕心中是一万只黑猿大毛怪奔腾而过,心说您这是哪门子的醉酒呢,挑这个时候,殊不知这丢人是丢给太华所有人看的么,平时看着精明地紧,怎么偏偏紧要光头掉链子?
但不管董昕、张纫寒等人如何捂着萧宁素的嘴,还是漏了一点出去,待董小姐生平第一次做了婢女的活,将萧宁素洗干净侍候这位祖宗睡着了,在场众女是面面相觑。
“这次谢过大家帮忙了,素素醒来我都会说的,小比后我请大家去中原鹿。”董昕许诺道,众女哪里不知道董小姐的阔气,忙是气点头,识趣地退出了屋子。
“小宁不会无缘无故喝醉酒的。”董昕转了一圈,拉住张纫寒道。
张纫寒家学渊源,自小就是学习着太华事宜,自然明白的董昕的意思,看了看熟睡的萧宁素,眉毛一撇,道:“事关小宁的清誉,不应稍迟。”
两人打定了主意,二女嘱咐好南橘看好了萧宁素,随后便出去,到两江城中家族产业里去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南橘抚着被酒气熏过来的狸猫,橘子少女想着这修士都是修仙的人了,居然解不开酒,是真的解不开,还是不想解?
但为什么没人相信她是自个喝醉的呢?
董家与张家明里暗里的探子们,随着两位大小姐的一声号令遍地撒了出去,一个时辰后董昕就接到了与张纫寒一模一样的内容。
董昕皱着眉头将信笺收起,说道:“素素在小比后径直去了内城墙,就开始喝酒,喝的是澄蓝酿灵葫的葫芦酒,遇见夏越冬前饮了四壶,之后饮了三壶。”
“酿灵葫制成的酒水味道极烈,但不醉人。”张纫寒回道。萧宁素有酿灵葫芦的事情不是秘密,这葫芦也不是什么太过稀奇的东西,至少在她们二人眼里就是个小玩物,连问的心思都没有,栖月真人经常饮酒,送一个给萧宁素是常理。
董昕想着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虽说修士没有神州凡间那么多条条框框,但需要注重的地方是一处不能少,当然这不影响什么终生大事之类的,但有心算无心,以小宁内里精明的性子是不可能自己做出那么愚蠢的事情。
“说来说去,只能是夏越冬了。”董昕答道。
张纫寒点点头。
那边输了棋的夏越冬尚是不知道自己突然成了两位大小姐的首位嫌疑人,这会儿苏长安郁结之气更浓了,大师兄竟然刻意放水,真是让他感到惭愧,看着苏长安伤神的背影,夏越冬有口难言,总不能说他对弈的时候脑子里时不时就跳出萧宁素喝醉的模样?
董昕二人撒出探子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上边真人,栖篁真人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小辈的事情做的不过分随她们的意思,当年他是小辈的时候,捅破了天都不是个事儿。
而祺臻真人想的是另外一重,盘算这么年来,无当峰与其他五殿渐有疏离间隙,若是有个法子修补修补也是极好的,又不会委屈了萧宁素。
祺臻真人雷厉风行,立刻修书一封送予了栖夔真人。
无当院里的栖夔真人当然不会关注萧宁素喝醉酒的小事,然而祺臻真人罕见地修函过来,拆开一看,栖夔真人先是眼底一丝哂笑,旋即化作了凝重,负手踱了几步,想道此事甚佳,不过不急,先是放上一放。
萧宁素做了许多个光怪陆离的梦,不外乎是满地桃花,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微亮,已是鱼肚白。
脑海有些微痛,萧宁素不觉奇怪,这要是凡人时饮下剑气酒非地痛裂了她不可,而床头的南橘枕着狸猫睡地正香,她赤着脚站于窗棂,望着蒙蒙白的半夜半日,校场上有几个每日习惯了早起采气的弟子们,刹那间,萧宁素感到这一切仿佛是个梦,而梦醒后,她应该还是那个神州少女,或许仍在闯太华,醒来后莫桐梓会递给她一杯清茶,而窦连城则会继续寻路,去那永远抵达不到的太华千里。
站了许久,直到董昕来后,萧宁素都在凝望着天穹,董昕叹了口气,她最担心的事情似乎是存在的,轻轻地过去提醒萧宁素第三轮小比要开始了,这次不比前两回,会更是凶险。萧宁素“噢”了一声,洗梳整齐,肩后挂着素王与鸣蝉,信步与青桑谷九十三人一同去往玄武墀。
玄武墀上一切如故,没有任何多余目光看向她,两刻钟后诸殿真人到场,栖夔真人端坐主位,执事便开始了唱名。
“无当峰,夏越冬,对,萩叶原,穆青!”
穆青听见是对上夏越冬,眉头一挑,知道这次悬了,朝着董昕比了个手势,示意说不得我们俩还得打上一次,董昕白眼翻了回去。
萧宁素眯着眼看着黑衣玉冠走上擂台上的夏越冬,就是这家伙恬不知耻地说“我看师妹”么?真是脸皮挺厚,口气不小,这太华同辈里就没有人应该唤她师妹!就祝愿这人耐打些,过会儿亲手砍倒了,看看谁是师弟谁是师姐。
穆青甫一上场,立时祭出了二禁宝器赶山鞭,没有任何留守,以最强的功诀击向夏越冬,穆青心里清楚若是这一式没能令夏越冬视作威胁,那么接下来任何举动都毫无意义。
夏越冬微微挪步,一股远比穆青充沛雄浑的真灵气反将回去,毫无花哨地逆势一推,穆青哪里抵的住夏越冬出手,步伐连连后退,挨到了白线上依然是去势不减,勉力支撑着一丝不倒。
夏越冬抬起食指,轻轻一点,穆青应声而倒。
这就胜了?
“夏越冬,胜。”执事宣布道。
那黑衣玉冠男子温煦地笑了笑,扶起跌倒在地的穆青,宽慰了几句,走下场时不忘朝青桑弟子中望了一眼,见萧宁素闭眼打坐,才回到了无当弟子中。
萧宁素没看见,董昕可是看的明白,这登徒子居然敢骗了小宁的心过去,真是罪大恶极罪无可赦,不对啊,难道小宁终于是开窍了?这窍,是不是早了点?
董昕担忧地看着萧宁素,决定再度作死一次,如果下次“撮合”的时候没挨打,她做个烂好人也不是不可以啊。
萧宁素不晓得董昕的想法,若是知道肯定免不了又是一顿打,乒乓打了一阵后,轮到了张明月对嘉瑜川的刘惜君,萧宁素有些印象,潜入碧潭中有一自神州来的凡女,靠着毅力硬是潜到了四十丈,观其与张明月斗得激烈,丝毫不落下风,也的确值得称道。
张明月终究是更胜一筹,这段时日佩刀少年日夜思考的萧宁素的对敌剑法,琢磨出了一点门道出来,融汇在刀法中,更加的是乱石穿空无迹可寻,刘惜君常常是两三次道法才能抓住张明月真正的刀势,此消彼长下,让张明月抓住空当,那柄唤作“板斧”的腰刀逐渐占了上风。
“张明月,胜!”执事宣布,而张明月收回了架在刘惜君脖子上的刀刃,轻轻地鞠了一躬。
执事再度唱名:“青桑谷,萧宁素,对,洗月峰,齐剑平。”
这可就是勿谓言之不预也了,萧宁素沉默地解下鸣蝉剑放在腰边,齐剑平则是弃了剑鞘,都放了话出去的二人面对面站着,以剑道礼节见礼。
“师姐这次要是输了,须唤我师兄。”齐剑平说道。
萧宁素凤眸沉静。
“你就一辈子做师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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