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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们搬家吧
    杨柳菁看着老陈略有些发亮的目光,唇角牵起自嘲的浅笑。任谁都知道,她杨柳菁在这靖州城什么都不缺,却唯独缺银子。
    冲老陈点了下头,老陈眉开眼笑的将这沉甸甸的锦盒扒到自己眼前,抓起一个元宝便在手里摩挲起来,摩挲了几下,冲杨柳菁点头:成色纯,分量足
    杨柳菁等老陈验了银子,便抬首冲隐在屋顶上的叶七七说:“叶七七是吧?去,把你刚才扇飞的那几个人寻回来。”叶七七闻声便现出身形来,正要领命,心头一亮:不对哎,我堂堂妖族公主,你凭什么支使我?
    念头尚未转完,杨柳菁又提醒她:“那些人不是什么太好的人,却也不至于该死,你把他们活着送回来就是。还有,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听,只当是王八念经就好!”
    叶七七被她最后那句话逗笑了,嘴里想说不去,腿上却不由自主的就去了。等她寻到人,再将人活着送回靖州赌庄,已经是七天后的事情了。这七天她都没想明白,她怎么就这么听话了呢?
    阿祥见杨柳菁收了银子,心下刚松了口气,这房顶上就突然多了位美若天仙的姑娘,他这魂就飞了一半,再见这姑娘灿然一笑,三魂六魄都丢了个干净。杨柳菁见他这样子,扫了“俏阎王”一眼,意味深长的说:“倒真个是个祸国殃民的主!”说完就打发老陈把阿祥架出去了。
    重新关了院门,老陈咧着嘴笑着对杨柳菁半是高兴半是询问:“昨儿个杨老爷还发愁没个好营生,这下好了,有了这一千两银子,咱们盘两个铺子,也做个小本生意?”
    杨柳菁没看老陈,她看着屋顶上未现出身形的那位。屋顶上那位面色赛雪,就那么冷冷的看着自己,看得她,原本就凉透的人,更加没有温度。
    她站起身来,随手抓了个银元宝在手中,银子被下阳晒了会,也有了些许温度,却硬得硌手。
    “哎,你的小情人都去了,你不去陪着她?就不怕她万一被人骗了?”杨柳菁对“俏阎王”说。
    杨柳菁尚不知道自己是这千年来唯一敢使唤叶七七的活物,“俏阎王”没有要提醒他的意思。只答非所问的说:“我和她没甚关系。”
    杨柳菁听了眉头微皱,低声说:“又是一个一厢情愿的。”
    她说得极轻,不知是说给旁人,还是说给自己听。声音太轻,风一吹,便散了。“俏阎王”却依然听在了耳中。他倨高临下的看着她,原本冰冷的面色,突然有了温度,是更低的温度,锐利如勾的双眸盯向杨柳菁:“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也不管你为何要扮做长孙素娥的模样,只是你若想祸乱妖界,玩弄阴谋,我劝你还是另做打算。”
    杨柳菁的眸光清澈,对上那锐利如勾的目光,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面上自嘲的笑意更浓:“喔?你也知道长孙素娥?放心好了,姑奶奶我呢,复姓杨柳,单名一个菁字。即非你嘴里说的长孙素娥,对你们家那位大王也兴趣缺缺。关于我是否祸乱妖界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一顿,她又说:“说到祸乱二字,方才那位,倒真的是可以祸乱九州,所以麻烦你,等这次的事了了,还请将她送回去,包括你自己。”
    杨柳菁的语气不容质疑,“俏阎王”手指微动,这张一样的脸,原本只是讨厌,现在又多了几分面目可憎。可惜与玉虚老道的赌约又响在耳边,他冷眉一挑:“你可真敢说!罢了,让你再多活一个月吧!”
    杨柳菁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灰暗记忆的深处,前世某个不知所在的节点上,突然亮了,温暖而耀目,她记起眼前这个人是谁,却不觉涌起更多的酸涩。她面上自嘲的笑容渐去,面容变得温暖了起来,她想起眼前这个妖,这个与叶芊语有着一样香气的大妖,他的名字,和他的模样一样好听。只是从前,那历历在目的从前,那样孤寂无助的六十年里,这唯一的温暖呵。
    “慢走,幻璃长老!”她说。“俏阎王”转身的动作呆了一呆,面色突然变的凶狠,恶狠狠的说:“不论你是谁,有何目的,若再让我见着你,便是你的死期。”
    杨柳菁闻言笑容越发灿烂,还带着些许促狭,眸光轻闪:“看来她们说的是真的呢,幻璃长老您,爱的是尊上呢!”
    “俏阎王”听了深吸一口气在心底暗骂自己:天杀的,为什么要和嗜赌好酒的牛鼻子臭道士打赌不开杀戒?
    梨花的甜香入鼻,翻腾的思绪渐凉,仰面笑看自己的人儿灿烂耀目,心底的杀意却更浓了。为了避免自己真的动手杀人,他身形一晃便消失了。
    杨柳菁目送他的背影,面上露出久违的轻松笑容,心中却泛起更多的苦涩,这天杀的缘分。
    老陈和陈绣云对她们方才的对话恍若未闻,他仍然保持着咧嘴笑的模样,绣云也一直保持着关门的姿势。待“俏阎王”去了,老陈的笑容不减,一脸喜不自胜的模样。杨柳菁回头招呼绣云:“阿云,来,这两锭银子给你做嫁妆用。”
    两锭银子,足足两百两,搁在靖州城郊乡下,能买上一栋独门独户的院子并十亩上好的水田。这份嫁妆,对于绣云来说,也算是丰厚了。
    绣云看着这银子,面上害羞的说:“爹,你看看菁儿姐,又编排人家。”一边羞红着脸,一边伸手接过了银子。
    老陈咳了一声,瞪了女儿一眼,才说:“虽说推辞也没用,但你怎么也要推辞一下的。姑娘不是旁人,可在外面,还是要知道进退的。”
    杨柳菁顺手将绣云搂在怀里,大声笑着说:“哎,我啊,就喜欢她这不矫情的样儿。有钱就收着,省得哪天我就花没了。”
    老陈听了,赶紧将锦盒盖起来,嘴里说着:“对对对,姑娘是个手松的主儿。这银子啊,得留着杨老爷回来,咱们晚上商量个营生,赶紧把铺子定下来,省得白忙活。”
    杨柳菁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这方青天,这院中的梨树是乳母在她幼时种下的,四年前的种种涌上心头。世态炎凉,对于这座靖州城,她早没有了留念。
    她看着腿脚有些不便,眼睛也昏花了的老陈,想起当年,就热了眼眶。手却按在了锦盒上,对有些愕然的老陈说:“陈叔,我记得早些年听我娘说过,您家以前是种过地的吧?”
    老陈看着杨柳菁微湿的眸光,迟疑的点了下头,听见她说:“那您说,咱们家能去种地不?”
    老陈这才领会过来:“姑娘是想去乡下种地?”
    杨柳菁点了点头,含着笑说:“是啊,这靖州城除了脚下这方小院,再没有什么值得我杨家留恋的了。”
    老陈见她说得伤感,叹了口气,心说:姑娘要是个少爷就好了。这老杨家,也能东山再起。可到底,是个女儿家。
    心底想着,嘴上却故作轻松:“姑娘,种地没什么难的。原也不必咱们会,咱们啊,只用买好地,雇几个做工的就好。”
    杨柳菁收回眶中的泪,心底又有了人间烟火的温度,她笑着对老陈和绣云说:“那我们搬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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