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漓在无尽之海已经杀了整整三天三夜。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原本翻涌在海域上空的黑雾此时也隐隐泛着猩红,而秦漓脚下的海水,更是早已被鲜血染红,引来无数的妖兽海兽。
那些妖兽海兽张着血盆大口,也不暴起,只是一边咆哮着一边静静等待着从天而落的修士,然后将他们咀嚼殆尽,吞入腹中。
秦漓握着问仙剑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一张被鲜血染红的脸颊也泛着如死人一般的苍白。
她面无表情,执剑立于空中,静静的看着依旧源源不断赶来的修士。
她不动,前来夺宝的修士也不敢动,这三天他们对秦漓从一开始的轻视已经慢慢变成了恐惧,在他们眼里,秦漓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个狰狞骇人的怪物!
空气有些凝重,双方一时陷入死局,对面的修士不敢在轻易出手,却也不想就这么放秦漓走。
而秦漓,则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问仙担忧的问,“秦漓,你还好吗?”
秦漓嘴里强压着一口血,此时听到问仙的话,拧起眉头忍着恶心咽下去,声音沙哑而虚弱,“快死了。”
问仙:。。。这个时候它该说什么?
沉默许久,问仙沉声道,“秦漓,我是你的剑,既然你要杀尽这无尽之海的修士才能活下去,那你,便用我吧。”
“我来帮你,以杀止杀。”
秦漓眼眸中有流光闪动,眼角黯淡的猩红云纹也几不可见的亮了一下。
她强撑着勾起一抹浅笑,轻轻拭去问仙剑上不小心溅到的血液,道,“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问仙疑惑的问,“你还要等什么?”
秦漓垂下眼眸,动了动手指,“等时机。”
接着,天地间炸响阵阵撼天动地的雷声,海水剧烈摇晃起来,掀起吞噬一切的巨大海啸。
无数修士猝不及防被卷入其中,瞬息见便失去了生机,躲过海啸的修士又频频被雷电击中,问仙能感到,不过是几秒的时间,赶来无尽之海要抹杀秦漓夺宝的修士,便再次覆灭。
但那又如何?
这三天来,来一波修士死一波修士,一波又一波,就似杀不完一样,别说是秦漓了,就连问仙都有些麻木。
他也曾问过秦漓,“你说他们这样疯狂,只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机缘,值吗?”
秦漓当时如此回答,“我觉得不值,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大概是值的。”
“值什么?命都没了,还值什么?”问仙不懂,他是真的不懂。
到底有什么好争抢的?是自己的机缘终归会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机缘,终归不会是自己的,又怎是强求便能得到的?
问仙同秦漓这么说时,秦漓笑了出来,淡淡道,“你说,你一把剑都懂得的道理,他们这些人怎么就是不懂呢?”
问仙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是很懂。
倒是秦漓,叹了口气幽幽道,“可能,这就是人与生俱来的贪念吧。”
时间回到现在,秦漓面无表情的看着源源不断赶来的修士,再也支持不住,猛的吐出一大口血。
问仙焦急的喊,“秦漓!秦漓!”
秦漓想回应问仙,告诉他自己没事,但是不断翻涌而上的血液令她无法开口,她勉强稳住身形,才让自己不至于坠海中。
问仙看了眼那些蠢蠢欲动,眼露凶光和贪婪的修士,几乎都快哭出来了,“秦漓,你坚持住,我想办法,我想办法救你。”
“我是剑灵,我总会想起来什么保命的法子的,你坚持住啊,我不想你死。”
他出世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并不是秦漓。
但是第一个让他愿意停留下来的人,只有秦漓。
他不想她死,问仙祭出自己全身的灵气,勉强给秦漓撑起了一道屏障。
“咔嚓”一声,问仙剑黝黑的剑体再次裂出一道道裂痕,看上去支离破碎的,仿佛下一秒便会化为虚无。
秦漓想阻止问仙,但是她现在虚弱的说不出一句话,别说法决了,她就连立于这天地之中都很费劲。
对面的修士见秦漓似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皆是一喜纷纷祭出各自的杀招打算结束这骇人听闻的一战。
秦漓眼睛艰难的睁着,她眼前一片黑暗,已然是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只听到问仙剑坚定不移道,“秦漓,我喜欢做你的剑。”
“秦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秦漓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笑。
似乎,有一把属于自己的仙剑也还蛮不错的。
秦漓想,这次要是能活着出去的话,她就不计较问仙坑她那么多次了,也不把他关到剑阁里去了。
问仙剑因为失去了大量灵气,此刻封印再次压制住问仙剑,秦漓能感受到问仙剑的剑体在一点一点碎裂,问仙剑也发出了阵阵惨烈的铮鸣,但是问仙,却始终没有叫出一声。
秦漓垂下眼眸,吐出嘴里压着的血,艰难开口,“问仙,这次回去以后,我给你做个剑鞘吧。”
问仙剑的颤抖似乎停止了一瞬,然后秦漓便听到问仙声音颤抖着道,“好,我等着你给我做剑鞘。”
秦漓笑了出来,闭上眼,眼角的猩红云纹忽然变得滚烫妖冶起来。
她缓缓举起双手,摸上了自己的眼角,握紧了问仙剑的剑柄。
对面,那帮追杀而来的修士,则是一齐冲了上来,嘴里发出阵阵咆哮,带着撕碎一切的杀意,冲着秦漓不要命似的攻了过来。
与此同时,天元宗剑阁内。
秦绝立于藏剑阁外,一手执着燕翮,一手背于身后。
他抬头望着天,脸上面无表情,一双沧桑的眼眸闪烁着令人看不懂的光芒。
天元宗掌门沈清道站在一旁,看了秦绝半晌,沉声道,“你当真不去帮她?”
秦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南方。
那是无尽之海的方向。
沈清道叹了口气,“我知晓,你担心阿漓,师弟,你尽管去救人吧,有什么事,我给你担着。”
“我担不住,不是还有天元宗吗,咱们宗门可是当今天下第一大宗,保一个女娃娃,还是不成问题的。”
秦绝还是没有说话,沈清道看着他握着燕翮的手,那手极为用力,他都可以看到秦绝手臂上隐忍的青筋和发白的指节。
他又叹了口气,继续劝道,“师弟,宗门没了可以在建,但是阿漓,可是只有一个。”
“她可是你唯一的女儿啊。”
秦绝握剑的手微微一动,他总算是收回了目光,看着自己苦口婆心的师哥,一字一字,极为坚定,“师哥,这是阿漓自己的道。”
“她必须自己想办法度过去。”
沈清道还想在劝些什么,却听秦绝沉声道,“师哥,你是天元宗的掌门。”
沈清道闻言沉默了。
他明白秦绝的意思,他是掌门,所以他不能任意妄为。
他要为整个宗门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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