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夜禁十分严苛,不管你是做什么营生,到了时辰就得往回赶,在夜禁前一定要回到自己的住处,否则便只能夜宿于城中的客栈或者附近的亲友家中。
张愚和庄翼刚从城外赶回,就听到远处有咚咚咚的鼓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苦笑,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还没等喘口气,这会儿还得再赶着回去了。
庄翼跟在张愚后面说道,“张司直,申寺正出京办事得多久回来,我怎么听说他去办的案子好像跟前一段时间那桩有些关系呢?”
张愚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不过这一眼句让庄翼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前一阵的案子是陛下亲自交代,还出动了金吾卫,明面上看着只是剿灭了一些泼皮游侠,但实际上是什么样,谁也不敢断定。
毕竟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案子,还不需要动用金吾卫出手,且领队的还是崔呈,那可是金吾卫将军,三品武将啊。
“申寺正出京是陛下的旨意,我等只管办差就好,别问那么多。”张愚说着驱动胯下马儿朝前狂奔,他们两人出门办差是协助万年县查案,如今案子已经有了眉目,自然要给万年县也送去一份卷宗。
从延兴门进去,沿着道路一直到宣平、永宁坊间转道朝上,过了亲仁坊便是宣阳坊,万年县廨署就在此坊之中,他们只需到那里把卷宗放下,便能各自回转回家。
本身这事让庄翼一人办就成,但张愚想到多日没有归家,想着顺道从宣阳坊内的陶瓷人那里买个小玩意儿,回家哄哄女儿开心也行。
进了宣阳坊,两人一路朝万年县廨署过去,把卷宗亲手交给了县丞,这才转道往别处去,庄翼知张愚想找到陶瓷人买东西,也跟着凑热闹,两人牵着马转到巷子里,在后半段总算找到了一个做陶瓷的人家。
“没想到这陶瓷人竟住的这般隐蔽,要是没你还真找不到了。”张愚说着上前准备拍门,却见几个人从巷子里头冲了出来,一脸惊慌失措,且口中大喊着死人了。
张愚和庄翼对视一眼,两人来不及想明白,几步上前拦住几人问道,“我等乃大理寺官差,前方发生何事?”
几人一听是大理寺的人,连忙颤声说道,“死人了,死人了,前头的水井前死人了。”
张愚给庄翼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朝最近的武侯铺去,而他则带着几个人往死人的地方去。
那几人有些不太愿意,但眼前是大理寺的官儿,他们也不敢放肆,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就,就在前面,前面的水井是附近最老的一口井,虽然里面还有水,但寻常不会有人过去打水。”
他们都是陶瓷坊的伙计,平日里也是从这里经过再到巷子中的陶瓷坊,谁知道今日要走的时候却看见井边有人坐着,且还是一个女子,几人觉得这都已经天黑了,井边坐着个女子怕不是要出事,这才想上前劝阻。
一个人颤颤巍巍的说道,“谁知道走近一看,那,那女的脚下的地方都被血染红了,那么多血,肯定是活不成了,我们心中害怕,这才转身朝这边跑,想着先回陶瓷坊再做打算。”
张愚听几人说完,脚步不由更快,不多时众人便到了那口水井前,果然见井边坐着一个女子,看装扮,似乎是平康坊内的女子。
发现女子的几人不敢靠近,张愚便让他们在原地等着,若真是个死人,他们少不得得去官衙走一趟。
张愚快步上前,但走了几步之后就没能再靠近,因为地上满是鲜血,早已经将女子的身体围在了其中,他只好绕了半圈凑过去,见女子是靠在水井旁的柱子上,那样子显然死去已久。
月光下,他看到那女子手腕和脚腕上都有一道血口,地上的血便是从这些伤口处流出,将她附近的地方都给染成了红色,看着分外可怖。
张愚想了想,上前将女子散乱的头发拨开,露出里面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这张脸让张愚有些惊讶,因为这女子他曾见过,一次跟随李寺卿到汝阳王府上做客,当时这女子便在一旁侍奉,听闻是汝阳王新收的歌姬,却不知道怎么会无端死在这里。
庄翼来的时候,身后不仅有武侯铺的人,还有万年县的衙役,众人一听死者乃是汝阳王李琎府上的歌姬,顿时不知所措,要知道汝阳王可是陛下十分疼爱的小辈,若是一个弄不好,丢官事小,掉脑袋就事大了。
再者万年县才刚换了县令,如今东西都还没摸清就碰上这案子,也不知道县令他老人家会不会愿意接手?
衙役们在心里想着,新县令的脾气不知道是不是如同上一任一样,若是一样,那倒是好办,直接把案子拦在万年县便是,若是同长安县那县令一个德行,这事儿谁拦肯定谁倒霉。
“既然是在我万年县发生的命案,自然由我县查办,辛苦两位了。”从人群后面走出来一个身着浅绿色官袍的人,那人此前张愚和庄翼都见过,乃是万年县县丞汪顺义。
见他来了,万年县的衙役们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精神抖擞的应了声是,这边要把人往外抬,却发现那歌姬浑身僵硬,抬起来十分麻烦。
“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是被人放血而死,如此残忍的方法,不知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张愚皱眉说道,他虽然只见过这女子一面,但好歹是一条人命,怎能不心生怜悯?
汪顺义上前朝他抬手一礼,大理寺司直乃是从六品上的官员,而他则是从七品上,中间隔着官级,他确实得行这个礼,行完礼,汪顺义道,“张司直怎会认得此女子?”
张愚也不隐瞒,把如何见过这女子一面的事说了出来,汪顺义微微蹙眉,既是汝阳王府上的歌姬,他自然得去知会一声,否则便是万年县不会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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