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华灯初上,街上仍旧热闹非凡,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到了,人们会将自己精心制作的花灯点燃,放置上游河流之中,寄托心中愿望,以表一年之初的决心。
“这有何用?”被水影月带出门的白樱显然不信任这种没有来的许愿方式,有些许为神仙们忿忿不平道,“他们要拜也该拜我们才是,将愿望说与这物件有何用处?”
语毕,四周原本虔诚地对着花灯许愿的人们纷纷将目光转向白樱,隐隐含有敌意,似乎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来,一旁的水影月赶紧将白樱从人群中带出来,解释道:“你还是不要说出这般惹人的话来,他们不知道你是神仙,只会将你当成异端排外。”
不知为何,一旦听到异端、怪物这般类似的词,白樱都会乖乖就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打算继续计较。
水影月松了口气,然而后果远远要比他所说的严重。凡人因为弱小,所以会排斥一切比自己强大的生物;因为无知,因此会排斥一切未知的事物;却也因为欲望,驱使他们在有生之年做出令人侧目之事。对于他们推崇的祭典,一定是有什么深层含义,不然凡人们也不会入夜还不关门入睡,毫无防备地暴露在黑夜之中。
他们知道夜里正是精怪妖魔出没的时辰,即是盯着生命之危也要做的事,怎么可能是毫无意义呢?
白樱询问水影月接下来去往何处,人群太多导致她有些许不自在,也难怪,白樱作为帝女别说凡人了,就连仙也没接触过几个,这下突然被人群簇拥肯定有些受不住的。水影月应声四面环视,发现各个出入口皆有官兵把手,以防出现意外,水影月也安心下来,即便有精怪妖魔来犯也用不着他们出手。
“去酒楼罢。”水影月一手指着不远处挂着灯笼飘摇的楼房,上写,“醉香楼,听起来不错,让你也领略一番人间的酒。”
白樱一时有些迟疑,其实她从未吃过酒。毕竟她随时都要为执行任务做准备,而喝酒误事,因此白樱从未碰过,吞吞吐吐道:“不、不了,我不饿,也不渴。”
水影月愣怔,倒是头一次见白樱如此抗拒,心血来潮执起白樱的手,生拉硬拽的进了酒楼,选了一个靠窗的二楼单间开始点了下酒菜和一壶清酒。
“我猜你也是第一次吃酒,特意为你点的比较清甜的,放心,保证日后你想戒都不行!”水影月单手撑着下巴,笑嘻嘻地望着有些坐如针毡,“其实你也是好奇的吧,酒的滋味?”话语间,水影月原本澄澈的眼蒙上了一层氤氲,仿佛要将人拖进深不可见的一汪潭水,白樱看得有些痴了,后知后觉失态,咳嗽道:
“酒,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其实在天界也有很多机会接触到各类酒水,比如宴席之类的轻点,仙子们拖着一坛又一坛的酒,源源不断运入酒席之中。但仙家们或许都是老酒鬼又许是知道在宴席之中不可过于放肆,因此白樱也从未见他们醉过,说到底酒也能让神仙吃醉么?
白樱问:“到底是什么是醉呢?”
水影月听着白樱生涩的提问就知道她从未碰过酒水,倒也不在意,提着空酒杯转了个满怀,思索道:“人界有句话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大许所谓的醉只不过是想借酒醉之言说出自己平时无法说出口的话罢。”
语毕,白樱见水影月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迟疑问道:“你也有难言之隐吗?”
“总之,一切待你吃过酒之后便明了了!”水影月打断白樱的提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替白樱斟满一杯酒,转而又替自己斟满,双手恭敬地举起酒杯,笑得有些局促,仿佛在掩盖什么,道,“我敬你一杯,希望天界与魔界尽快冰释前嫌,迎来一个和平的年代!”
语毕,还未等白樱举起酒杯便仰头一饮而尽。
白樱有些愣怔地看着手中的酒杯,表面上似乎就和平时的清水没有什么区别,味道有些许刺鼻,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不懂为何人人对它赞不绝口。但白樱也学着水影月的模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入口苦涩,紧接着辣喉呛鼻,白樱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惹得水影月连连抱歉。
“小怪物啊小怪物,你怎么头一次吃酒就这般猛啊!”说着想要捏诀将白樱体内的酒水逼出,却被白樱拦手拒绝,水影月倒也不在意,只有些急急道,“现在感觉如何?吃点下酒菜缓缓罢。”说着替白樱夹了一粒花生,“这是糖炒花生,脆香且甜。”
白樱乖乖吃了下去,入口脆香有余味,瞬间将方才的苦涩冲了下去。
水影月已然再次吃起了酒,见白樱执着于面前的花生粒,露出孩童般的天真好气来,不免得生出惆怅。
水影月作为上古凶兽,其实已经许久未曾同仁交谈过了,近几日与白樱所说的话加起来怕是要顶上近百年来他说的话了。虽说上古凶兽还有其他三凶,但事实上他们之间并没有归属关系,只是早些年水影月靠武力强行让上古凶兽聚集在一地,因为他知道如今世道要变了。天界已经将古神们全数驱逐归隐,又怎么可能容忍魔界存在上古凶兽呢?总有一天这场仗是要打响的,如今水影月只不过是想将来到的时间尽量推移罢了。
他还想要逍遥快活些时日才能舍弃这条命,还有魔界众生,在他之后没有能够领导的怪物接任他是不会屈服的。
“老怪物,你醉了么?”白樱吃完了一盘花生粒,这才注意到水影月一直拿着空酒杯走神,心想着或许这便是醉了,不省人事,果然酒不是什么好物件。
“当然没有。”水影月应声,瞧见白樱面前空了的盘子,笑道,“你可还要,我帮你再叫一盘。”
“好啊!”白樱舔了舔筷子,期待得望着水影月。
“那你在此稍等片刻。”说着水影月便要起身,“正好我酒也空了。”说着提起酒壶便推门而去。
然而合上门的水影月却有些头疼的扶额:果然吃了酒便会胡思乱想,浑身松懈,居然忘记了自己不再是独自一人喝闷酒,还有个小丫头在自己面前,可能不再失态了。
半盏茶之后,水影月一手端着花生粒一手提着酒壶来到房门前,瞥了一眼四周无人注意,捏诀开了门,走进去之后门乖乖合上时,却转眼瞧见白樱已然趴在桌上酣睡了。
夜已经深了,人群也逐渐散去,喧闹声不再,只剩下月光与花灯照映这河流潺潺,波光粼粼,静谧美好。
水影月替白樱披上外衣便靠着窗台,提着酒壶自饮自醉,猩红的妖瞳逐渐泛起光来,仿佛夜里的凶兽即将祸乱人间。
忽而一阵夜风拂来,卷起水影月发梢,一下一下扫过眼睑。月华散在水影月显露的锁骨处,仿佛附上了一层银鳞,虚幻不真实。
“好冷。”白樱猛地出声,坐起身子望着水影月,看样子是已经持续良久了。
水影月应声走到白樱身旁,提起披在白樱身上的外衣穿上,道:“少贫嘴,神仙哪里还怕冷了。”说着伸手弹了一下白樱的眉间,就气扑鼻,让白樱下意识蹙眉,“抱歉了,我是个酒鬼。”
白樱满不在意地摇头道:“知道我是神仙你还替我披什么外衣?”
其实方才水影月走后不就白樱就觉得倦意非常,人群喧闹声又逐渐散去,白樱才发觉许是方才吃的酒在作祟。一边数落怎么水影月取个吃食这样久,会不会是嫌弃她麻烦找借口溜了吧?一边靠着桌子倒头睡下,直到突然感到背上一暖,才开始缓过劲来,恢复了意识。
虽说神仙并不受凡人的病痛折磨,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感官。
白樱抬眼便瞧见水影月穿着银色中衣靠在床边独自饮酒,双眼包含了浓重的情绪。白樱看不太懂,却不禁看得痴了,竟没有出声打断此刻静谧。或许是不舍得此情此景,白樱难得能有如此清闲的时刻,竟然萌发了将时间停止在这一刻的想法,索性一阵夜风透过窗吹进来,卷走了白樱身上的酒意,出声打破了寂静。
“夜深了,我们也会罢。”水影月一边替白樱打包花生粒一边道,“留下银钱走便是,老板怕是早吃醉了。”
白樱接过花生粒时水影月揽过后背,猛地一阵,想起方才水影月的外衣,一股躁动般的暖意席卷了整个后背,还未曾反应过来就被水影月带到了在郊外找的一处庭院。
山水花树一应俱全,阁楼亭台缺一不少,倒是像极了人界的庭院,仿佛能活出烟火味般。
水影月指着一处院子道:“我就睡在你旁边,有事唤我便是,你好好休息。”
语毕,头也不回便走了。
白樱觉着果然吃酒后性情会转变,此时的水影月看起来心事重重不说,仿佛懒怠异常,如若不是背后仍然有那股躁动的暖意,白樱甚至以为自己被水影月讨厌了。
月上中天,白樱将花生粒放置桌前,上床放下睡帘,阖眼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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