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与二楼楼梯转角处有一大水缸,贺兰暖玉拉扯着女人躲在水缸后,想起方才的骇人场面,心有余悸。
贺兰暖玉才明白,怪不得红发少年看着稚童的面貌却又有残暴阴狠的眼神,妖魔的话一切都能说通了。
贺兰暖玉蹙眉,道:“姑姑,你知道他是妖?”他竟然没发觉少年身上的妖气,这十分蹊跷。
女人紧盯着窗外冷月,方才平静的眼泛起阵阵波澜,语气肃穆:“是半妖。”语毕又颔首望着水缸里倒映的月,沉思不语。
贺兰暖玉这才明白,若是半妖的确有能力隐藏身上的妖气,而且妖斑也是在使用灵力过度时方显现——等等,贺兰暖玉右手按上长剑剑柄,思绪猛地一转,瞧着姑姑鲜少的正经和诡异的水缸,隐隐明白为何姑姑会来到这里。
“闪开!”女人大喊,紧接着一声脆响,哗啦啦的清水四溅,嫩粉的睡莲被抛于空中。女人只来得及看到这里,便猛地将沉思中的贺兰暖玉护在臂弯,连带着翻身滚地顺着楼梯直接到达底楼。
嫩粉的睡莲随后轻飘飘的落在洒在地上的水,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盛放,花色殷红妖冶。
贺兰暖玉浑身疼痛也不知该抱哪儿喊疼,他只记得方才的破碎声应该是水缸被打碎,又想起才来时心里的不安,挣扎着要起身探看,女人在后面叫喊未及,半弯着腰的贺兰暖玉便愣在原地,瞳孔呆滞。
女人似有不解,环顾四周发现方才的黑衣人全数不见,连带着红发少年也不见踪影,回想着方才分明瞧见一群黑衣人用法器制住了红发少年,就连冲击波都波及到他们。且那群黑衣人显然不想声张,该是立即离开此地才对,却不想贺兰暖玉仍旧一副惊慌失措的反应。
侧身,女人堪堪要看到方才的地方发生了何事,贺兰暖玉原本呆滞的眼神像是收到什么刺激,瞳孔收缩,心下一跳,侧身要将女人护在怀里,不想闷哼一声,背后受到重击却并不见攻击者。
女人眉心一蹙,站稳扶住贺兰暖玉,神色却并不慌乱,只问:“你看见了什么?”
贺兰暖玉的瞳孔稍稍恢复光亮,眉心紧蹙,忍着来自后背的疼痛,喃喃道出方才所见——一头红发的少年蹲坐在窗棂边上,逆着月光,殷红的妖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眉心向四周扩散。
少年无声一笑,露出尖牙,瞳色由蓝转红。
贺兰暖玉方才就是看到这一幕才会下意识心下一紧,他知道凡是半妖皆会在朔月之夜转为人类。
“今夜……”贺兰暖玉一身冷汗徐徐冒出,女人面色紧张,将贺兰暖玉环抱在怀,只听他道,“今夜恰恰是朔月,可这月,又怎会出现?”直到这一刻贺兰暖玉才明白为何刚才总觉得这家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他究竟是无意间走入了结界还是被人故意引导呢?
贺兰暖玉下意识抬头盯着女人思索。
女人侧首:“……不知。”
贺兰暖玉气得后背直疼:“撒谎!”心里却有些不甘,这么多年了,家里人无论自己被称为天才还是实力进步多么迅速,总是把重要的事瞒着自己。他知道这是家里人关心自己的方式,可他总觉得自己没用,很是不甘。
女人瞧着埋头跟个耷拉着耳朵的狐狸似的小家伙,心里也犹豫过是否该把事实告诉她,还未等女人伸出手给小狐狸捋毛,红发少年再次出现于两人面前并裹挟着罡风向两人袭去。
贺兰暖玉即刻侧身,右手拔剑格挡,左手捏决结成结界在剑被罡风弹开的一瞬间堪堪防御住。
红发少年面带魅笑,并没有把结界当回事,倒是目光流转稍稍留意了二楼的状况,微不可见地蹙眉,转瞬变松开。
这一点倒是没逃过女人的眼睛,本来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讨伐这个近日以来突兀“扬名三界”的半妖,她贺兰世家虽然全是人类,但这半妖不也有一半是人类么?更何况……那一半的人类,似乎还牵扯着贺兰世家最初创建的一场大乱。
“啧。”女人觉得头疼,埋怨那些个长辈总是撇下烂摊子给后辈们不得安宁。
女人刚想到二楼还有个强得离谱的人类剑士,或许那家伙也是来讨伐这半妖,用不着自己“出手”——只见红发少年俯身冲向贺兰暖玉,右手手心凝聚妖火,曲臂快稳准狠地冲破结界并且命中贺兰暖玉的胸口。
“小玉!”女人心叫不好,这妖火她认识,将之植入心脏可使人成为容器。可她怎么也不明白为何这半妖会选择一个人类作为他的容器,半妖再怎么说也有一半妖的体质,先天条件完全要比人类的体质墙上许多。
女人还来不及细想,便被红发少年左手一挥扫开,卷曲着身子仍然感觉得到桌椅带来的重击,痛得差点背不过起来——她完全不明白为何家族要让她一个完全没有攻击力的人来讨伐半妖,难不成,仅仅是因为这里是“白云苍驹苑”?
别开玩笑了,女人心里泛起一阵阵的冷意,她想,前世的那点恩情又有几个强权者会认账呢?
女人半眯着眼,艰难地抬首便瞧见完全昏迷的贺兰暖玉被一团诡异的绿光包裹在空中,而那半妖如同被废弃的衣物闭眼精疲力尽地趴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