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素卿按照皇兄的吩咐离开大皇姐的队伍回到皇宫。她的想法简单明了——让母皇和大皇姐直接开战,将这座禁锢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皇宫尽数毁灭,连同他最爱的皇兄。
事情进展得异常顺利,素卿见到大皇姐领着黑压压的人停在宫门前,完全没有多想便准备攻城。原本这样出其不意的做法是最利于大皇姐一方的,毕竟大部分兵力都在她手里,母皇有的除了这一座无声的城墙和不过是螳臂当车的皇宫守卫。
可事情进展得过于顺利,素卿隐隐感到不妥,于是偷偷翻出皇宫又找到安生问:“皇兄,大皇姐究竟适合打算?”
安生摇头,面露不悦,他并不想让素卿卷入皇宫权谋争斗,无论素卿表现得多么早熟,在安生心里素卿仍然是个一团孩子气的妹妹。
安生坐在被软禁的长榻上,向站着有些慌乱的素卿伸手,素卿乖乖的坐在安生旁边且顺从的将头枕在安生的肩上,撒娇般蹭了蹭,瓮声瓮气得问:“皇兄,你爱我么?”
安生软和了面色揉揉素卿的发丝,这才道:“卿儿,你答应过我的,活下去。”
素卿感到惆怅,不管她心中有多么坚信苍纹对她所说的话,至少在这一刻她是完全不可能下定决心亲手将她最爱的皇兄推向往生。
然而并没有安稳的时间留给素卿感慨,大皇姐扎营处已经出现阵阵呐喊声,火光乍现,以及刀剑相碰的冷兵器声响。
战争打响了。
安生敛眉,也顾不得被软禁便带着素卿准备逃离战场,没想到刚出营帐便被冷着脸的大皇姐堵住去路。不过素卿瞧着大皇姐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存在,直勾勾地将安生盯住,随即便有人上前将安生强行带走。
安生只来得及用眼神示意让素卿速速离去,然而等安生离开后大皇姐仍然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弯腰贴在素卿耳畔,细语如丝且深含讽刺,她说:“你想让他死,可以,只怕你自己承受不了罢。卿儿?”
语毕,素卿一顿,横眉冷目地等着诡谲一笑便离去的大皇姐。
素卿挣扎许久,仍是放心不下冲进战场。
尽管素卿听皇兄说过战场的凶险与悲怆,第一次经历的素卿仍然有些招架不住的腿软无力了。
满地裹血的尸体,全数瞪着双不甘心的眼,素卿偶尔瞥了一眼甚觉惊心。素卿徘徊在无处落脚的战场,心乱如麻,这还只是战后的状况。真正的主战场在皇宫城门口,这里只是被冲到外围的兵将而已。
但只要一想到这之后都不能再见到皇兄的音容笑貌,素卿便心一横踩过尸体,双眼只定定地看向前方焰火四起的城墙,不管不顾地飞奔——那一袭红衣一下一下扫过铺在地上的尸体,残留的仍然是血红。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太晚了,战场的胜负已经完全显现出来了——城外横尸遍地,城门却稳如泰山,城内还有数不尽的箭雨向城外散开。
素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大皇姐也站在不远处一脸不可置信的被箭雨射杀,口中喃喃也不知在说什么,大概只是没想到会输在毫无可能的情况下。
是啊,完全没有兵力可言的母皇怎么有数不尽的冷兵器和兵力呢?素卿很快明白过来,首先脑海中浮现的是苍纹那一脸神秘莫测的笑意和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她办不到的孤傲感。若是作为凡人的苍纹,素卿是完全不想接近的,但那白衣女子不是凡人、不是神、更不是妖魔——那她究竟是什么?
怪物。
素卿始终无法将苍纹那无法言喻的灰眸和悲怆的笑意从脑海中抹去,素卿用最普通的思维去想,或许苍纹一直穿白衣只是为了祭奠逝去的某个重要的人罢了。
只是她活得太久,忘了她为何还穿着白衣,为何总是那样一副悲怆的模样。
这样想来,素卿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然而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溢出,腿脚早就酸软跪在燃烧的尸体上——她并没有想过要独活。
其实从始至终,素卿都没有相信过苍纹的话,直到此时——苍纹所说的办法就是她施法将原本胜券在握的大皇姐打得全军覆没,让安生在身理和心理上双重死亡罢了。
果然素卿想得太过简单,她连皇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无望的眼神望着朝自己袭来的箭火,就这样死去也没什么舍不得了。
“卿儿!”猛地,素卿在耳畔清晰地听见安生的呼喊声,下意识转过身去便被衣衫破损的安生扑过来掩护在怀里,紧接着便是安生吃痛的闷哼声。除此之外素卿连箭火都没看到过,更别提受伤了。
“卿儿……”一阵箭雨结束,安生瞬间失去力量倒在素卿怀里,身上一点点浸出鲜红的血液,刚一开口便被涌出的血液堵住说不了话,但仍旧如沐春风的对着素卿抿唇微笑。
素卿好不容易冷静的心绪瞬间迸发,热泪止不住“吧嗒吧嗒”地打在安生的脸庞上,声音抖得不真实,她问:“皇兄……你,爱我么?”
安生仍然是笑,眨了眨眼,念了一声“卿儿”便没了气力撑下去,素卿害怕得全身发抖,紧紧抱着怀里的死去仍然嘴角噙笑的人,说:“……骗子。”
语毕,素卿和安生一同被熊熊大火掩盖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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