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愿进了县衙大堂,见到了霍邑县令,在我印象中这个霍邑县令向来风评不错。不过,许是见我们年纪不大,霍邑县令对我们似乎抱有疑问,他一面来回踱步,一面打量我们,眼神不置可否“你们就是中皇城派来的人?”
逢焉双手拢在袖中,故意将袖口的中皇城徽记示于人前,轻抬眼角,淡淡地说“如假包换,难道大人对此存疑?”停顿一下,“大人是通过沈晔向本宗求助的,在下说得对吗?”
“本县确是托的沈晔没错。”县令点头,但神色疑惑不改,“不过,他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贵宗宗主交待清楚?”
逢焉道“一清二楚。”
县令皱了眉道“事关妖怪,贵宗就派了你们三个……三个孩子?这不是让你们来送死么?”
逢焉弯了弯眼角,“原来大人不是怀疑我们的真假,而是觉得我们不行。”语毕,他兀自右手成剑指,看似不经意地凌空虚划,一只符鸟应运而生,扑腾几下翅膀,闪电般飞向大堂一侧的镇衙青铜兽,只听“铮”的一声,偌大的青铜兽头竟被硬生削去了半截。在场的县令与一众衙役无不惊悚万分,连我与二狗都不由为之一惊,能让轻薄的符纸产生分金断玉的力量,足见逢焉灵力之纯,而这也不过是他实力的冰山一角。我虽不喜他凡事锱铢必较、无利不往,可对于他的修为还是十分钦佩的。
逢焉露的这一手让县令疑虑全消,我们的话题由此入了正轨,县令向我们讲起了前段时间发生的怪事。
大约一个多月前,家住霍邑城郊的一位宋姓樵夫上皋涂山砍柴,数日未归,其妻前往县衙报官,县令出动全府衙役寻找,却久寻不获,当初并未太放心上,只当是寻常的失踪案件。可后来,霍邑又接连有人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且无一例外都是成年男性,县衙对此一筹莫展,时间一长,关于妖邪作祟的传言便渐渐甚嚣尘上。
逢焉一面聆听,一面思索,待县令讲完,忽然问“妖邪作祟如今只是市井传言,大人可有真凭实据?您应该知道,玄门和世俗向来泾渭分明,如果仅仅是世俗之事,那本宗也不好随便插手。”
县令略略沉吟,侧身扬手“请诸位随本县到后衙,一看便知。”说完,他当先而行,我们三人跟随其后,一齐往后衙去了。
一行人穿堂过室,来到一座僻静的小院,院子深处是间青砖瓦房,刚进门便有极浓的檀香气味扑鼻而来,但即便如此浓烈的香味却仍无法掩盖室内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恶臭,两厢一掺杂,直熏得人昏昏欲倒。
众人不禁掩了口鼻,二狗闷声问“什么味这么臭?”
逢焉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尸臭。”
县令点了点头,伸手指向房间的角落,地上有两张苇草编织的席子,上覆白布,白布之下显然就是尸体。
我生逢乱世,死人见得并不少,只是难免觉得有些晦气,所以未曾靠近。倒是二狗和逢焉百无禁忌,齐齐凑上前去察看,逢焉刚掀起白布的一角,便见二狗脸色大变,仿佛见了鬼一般,不住地后退,“扑通”一下摔坐在地上,直欲作呕。
我忙上前,蹲在二狗身侧,一只手轻抚他的背脊,纳闷道“二狗,你怎么了?”
二狗双目泛出水光,似在极力抑制呕吐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见他如此形状,不禁好奇心起,探头远远望了一眼已被掀了白布的尸体,顿觉汗毛倒立,头皮发麻。那不是一具正常的尸体,两眼深陷无珠,身上血肉全无,只余发皱的皮囊包覆着骨架,许是摆放的时间久了,尸身已有些腐败。
逢焉双眉微锁,面不改色地将尸体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又检查了另一具尸体,才缓缓道“死者血肉全销,而全身上下却无一点伤痕,显然不是寻常力量致死,定是妖邪所为无疑。”
他将尸体重新覆上白布,续问道“这两具尸体是否先前失踪之人?”
县令叹息一声,语气沉重道“这两人是本县的衙役,奉命外出调查失踪者的下落,几日前却被人发现死在了皋涂山,发现他们的尸身时已是如今这副样子。”
“又是皋涂山?”逢焉喃喃自语。
县令说“皋涂山就位于霍邑西北,并不高耸,却相当幽深,山中颇多古人陵墓,因此常有一些鬼怪的传言流于市井。”
逢焉想了想,问“在下记得那个宋姓樵夫失踪的地方也是在皋涂山?”
县令颔首“不错。”
逢焉当机立断“那便是了,依在下愚见这件事定与那皋涂山脱不了干系。”
县令朝我们拱手作了一揖,语带求恳道“既如此,还请三位助本县一臂之力,以期能尽快寻获失踪的百姓。”
县令求助之心甚为殷切,逢焉却一时未置可否,半眯着眼睛故作深沉。我知道,以逢焉无利不起早的奸商脾性,这是准备坐地开价了。
县令见他不语,急切道“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逢焉把县令晾在一旁,自顾沉默,好半天才不紧不慢地说“为难自是有一些的,您也知道,本宗向来少于外界来往,尤其与官府,更是从无交集,在下只是怕这个先例一开便一发不可收拾,将来官府一遇到什么难事便都来求助本宗,那岂非扰了本宗多年的清静。在下实在不知眼下这个忙值不值得帮。”
“值不值得”这四个字他尤其加重了语气,县令久在官场打滚,自然明白这旁敲侧击的暗示,当即便道“诸位放心,此事若能圆满解决,本县必有厚酬!”
“不过……”他停了会,又小心翼翼地说,“本县虽托了沈晔向贵宗求助,可对于贵宗能否出手相助实在是心里没底,所以先前曾下过官府的悬赏告示,承诺重赏协助本县破案之人,倘若……倘若……”县令突然顿下,说话支支吾吾,似有为难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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