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泷撩起衣摆往檀木椅中一靠,抬手撑在扶手上按摩着太阳穴,“你二叔刚刚问过了。驰援西北的五万精兵已经点拨完毕;罗苏伦想要回大皇子,哼,等他们的大军抵达西虏边境才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水灾善后,派华太师那老朽最合适不过;至于佟山,早晚都是要拿他开刀的,且发一道圣旨去试试,他若再推诿出兵,正好命也不必留了。”
“既然条条都安排妥当,你来找我做什么?”
夏泷倾身向前,低声问:“西北那边,我准备派段经南过去,你觉得如何?”
安寻悠睨他一眼:“你准备好应对大师兄就行。”
摄政王顿时像被硬塞了一嘴臭桔一般面部抽搐,半晌才咬牙道:“就派段经南了,没人比他更合适。”
安寻悠不置可否,端了茶慢慢地品。
夏泷接了苗秀的茶放在桌上,“下去吧。”
苗秀退下,悄悄向门口的近竹勾了下手指,挤眉弄眼地暗示:走啊。
近竹满脸疑惑,把书房门带上之后依然如小白杨一般守护在门外。苗秀怜悯地冲他摇了摇头,自己退下了。
书房内,夏泷打量着安寻悠平静无波的脸孔,指了指书桌,“现在,能不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后者面不改色,“那丫头模样变了,对她的通缉令要改改。”
“我知道。”这个早就说过。“我是问你为了画她都快长在书房了是怎么回事。”
“赶工。”
“什么?!”
“那些画师临摹得不像。那死丫头鬼得很,若是乔装打扮起来,画像又不够相似,不好认。”
夏泷摇摇头,有生之年得见这样的安公子,他也是长见识了!“我倒想看看你能不能画出花来……”他蓦地起身走到桌前,伸手就去翻那一摞画像。
安寻悠下意识也站了起来,但立即管住了双腿没有迈过去。既然敢画那么多张,又有什么不敢给人看的?心虚个什么劲儿!
夏泷之前已经看过他画出的新的樊蓠,现在已经不会惊异于那丫头的变化,眼下最让他惊诧的,是安寻悠竟然画了这么多张,每一张当然不可能完全一样,有细微的差别,但每一张都……很美!
“你这是想抓她,还是想让她艳名远扬?”夏泷扭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打小就才智过人的“京都第一公子”,他现在有点怀疑这人的脑子被调包了。
安寻悠噎了下,淡淡然道:“嗯,她是变好看了不少,我只是据实描绘。”
“嗯,好看!凭良心讲,要不是我跟她有仇,光是你这七十张画像,足够让我迷死她。”
“……”
“看我干什么?我是正常男人。”夏泷坐回檀木椅中,面色沉下来:“你遇到她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都不准备说吗?”
安寻悠蹙眉。
“你以为还瞒得下去?”夏泷指向书桌,“那些,还不够证明你对她有特殊想法?我是比不得安公子画艺精湛,但也不是文墨不通……”怎会体会不了画中蕴含了多余的东西。
安寻悠施施然坐下,“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中了情蛊,已经被我拔除了。”
“你之前说的中毒是情蛊!对象是樊老四?”
“嗯。”
“你现在才说?!一定是李沐鸯那女人搞的鬼,她没死!她肯定还活着,藏在什么地方。那女人、她真是该死……”夏泷狠狠地咬着牙,“樊蓠呢?她已经跟她娘联络上了?”
“摄政王还是放过我的檀木椅吧。”安寻悠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被他紧握的扶手,“李沐鸯的下落一直在追查中,她早晚要死,樊蓠与她是否联络暂时还不清楚……”只是他现在还是想不通,她是如何躲过自己和近竹的检验悄悄恢复内力的?“总之还是要尽快找到樊蓠,不过,为长远考虑,不宜再以盗窃罪名通缉她,还是改成悬赏寻人罢。”免得日后需要公布她的身份时难以令人信服。
“而且是重金寻一位贵人。”夏泷冷笑,“就说本王的妹妹贪玩走丢了如何?”
安寻悠冷漠脸,“谁人不知您没有胞妹,只有一个表妹存活,而那表妹是谁,天下人都知道。”
夏泷调笑地看着他:“要不然就说安太傅重金寻求恩人线索?她倒真的救过你……”要不然安使臣就被异国宵小调戏了。
安寻悠:“……”给你个眼神你自己体会体会。
临出门前,夏泷忍不住又回头嘱咐:“还是再让青阳先生来给你看看吧,如果真是那女人下的蛊,一定不简单。”
“我已经把蛊虫杀死了。”
“……”夏泷转向一旁的近竹:“你来说,你家公子有没有不对劲?”
近竹在两人压力十足的逼视下简直想拔腿逃跑。
安寻悠倍觉无趣:“也好,既然摄政王慷慨,我自然不怕再劳烦青阳先生一遭。”他是觉得没必要,可眼下这情况,不答应倒好像是他心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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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白日,竹乡院出现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曾老板在隐秘的厢房内亲自接待,亲自斟茶倒水。
瞧了眼灰袍男子的令牌,曾右溪掩唇笑了:“都说摄政王殿下的搜影军团善于追踪侦察,大人怎么也来了我这里,莫非还需要小女子帮忙找人不成?”
“不是……是我来找人,没有让你、你帮忙。也不是,其实我主要是来跑腿传话……”
面具后的男子有些窘迫,听声音还年轻,显然是刚加入的新人。既是新人,想必不会有什么重大任务,曾老板顿时轻松了不少,对人也更加热络友好:“小哥你不必紧张,喝口水——面具和外袍都除了吧,这儿也没外人。你先喘口气,再慢慢说你要传什么话。”
搜影军团的萌新成员是第一次跟风情万种的女线人打交道,害羞得耳朵都红了,喝了好几口水才平复了心跳,一开口语调就软化了不少:“为西北调派的援兵已经启程,两月之内必定赶到,摄政王让在下提前来通知段二爷,领兵的是骠骑将军,届时西北军将有变动,希望段二爷早作准备、大局为重,待罗苏伦大军抵达西虏边境与我军共同反攻之时,方是段二爷一展抱负之际。”
“哦……”曾右溪眨了眨眼:这是派段家大哥来压制段元帅呢。“大人放心,我一定将话带到。”
“好,既然段二爷不便现身,又有曾老板传话,在下也不必久留,这便告辞了。”
“急什么?大人难得出来一趟,”曾老板暧昧地勾了勾男子的灰袍,“小女子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您歇上一晚再走也不迟啊~”毕竟是搜影军团的成员,拉拢一二总是没坏处的。
男子顿时后退了一大步,涨红了脸:“摄政王的暗流是有规矩的,不能私相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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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右溪窃笑,又向他迈进了一步,“同为暗流,规矩我当然知道,可这儿天高皇帝远,大人莫怕,只当是同僚款待。”
“不、不了,在下还、有公事,有、有人要找。”
“大人刚不是说只是来传话的嘛?”
“其实还有另一个任务……”看着越来越近的美艳女人,男子生怕她不信,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画纸,“找这个人!”
曾老板玉指一伸抽了过来:“谁啊?没准我真能帮大人找呢。”
“摄政王殿下为国操劳忧虑过重,染上了急病,当今陛下心焦不已,幸得梦中见一神女子,浑身金光、相貌美好,挥一挥衣袖便带走了摄政王的恶疾;偏巧摄政王也梦见一奇女子,医术精湛治好了他。两位贵人凑在一处说起这事,互相描述女子外貌,才惊觉二人所见应为一人,因此女皇断定有此人存在,下旨为摄政王寻找‘应梦仙姑’,以助殿下摆脱病痛。这便是‘仙姑’的画像,已经张贴出去四海悬赏了。”
“真有如此神奇之事?我们这儿怎么都没听说啊?”
“安太傅说了,这仙姑娇艳如花,必定不会藏在战乱的西北,所以西北五城就不必大肆张贴了。”男子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正因如此,‘搜影’只派了我一人带了一幅画像来这儿,走个过场而已,明知找不到人的。”大批成员都分散在气候舒适、安定富饶的中原地区,还有少量潜入罗苏伦暗访去了。
新人嘛,一开始总是少有立功的机会,曾老板自然明白,安抚地冲他笑笑,将手中画纸展开,“谁说的?让我瞧瞧这仙姑长什么样子,”她走向窗边明亮处,“姐姐认识的人多,没准真能帮你啊啊啊~”
男子被她奇异的尾音吓了一跳,忙走过去:“曾老板你怎么了?你认识这人?”
“我没……”曾右溪呆呆地扭头看他,正巧看见有人从房间外经过的剪影——不是夏姑娘又能是谁?!
男子也意识到房间外面有人,立即警惕地转身看过去:“这是谁?”偏在他们谈事的时候靠近!
***小剧场下篇预告***
【摄政王殿下您想出的这故事……也太扯了吧?!!!】
安寻悠(冷笑):而且还诅咒自己
夏泷(摊手):Well,你知道,越离奇的故事越引人关注。
【那您就不怕有人会错意,想方设法给您塞美女嘛?您就不怕有人听说您病了,趁你病要你命嘛?】
夏泷(成竹在胸.jpg):我就是图这个。有美人送上来,正好帮安太傅治治病入膏肓的花痴症;有趁机对本王下手的,正好揪出来,拍死。
安寻悠(……):你对自己的诅咒会灵验的。怎么不病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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