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放心只持续到放学之前。
三中的晚自习在22:10结束,铃声一打,各个教室里都有许许多多的学生向校门口涌出去。
孙文瑞脚上的伤还没好,因此放学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匆忙离开,而是在座位上坐着等家人来接。
于是他就听见收拾好书包站起来的闻煜回头问了一句:“今天还去我那儿吗?”
他在问谁?
孙文瑞幽幽地转过头,看着那个信誓旦旦和他说“没和好”的傅哥轻声答道:“算了。”
……
孙文瑞感觉天都塌了。
“是么。”闻煜只问了这一遍,“那我走了。”
“嗯。”
傅予寒一直等到闻煜离开才开始收拾东西。
他其实仍然无处可去,也不想回家,但他不打算打扰闻煜第二晚。
反正也没事做,他决定做一点更有意义的事——比如上街找找兼职。
高三学生找兼职最大的问题其实是时间不够,他只有周末和晚上,即使把晚自习都跷掉空出来,那也不太够用。
逛了一晚上,傅予寒一无所获。
他在公园长椅上坐了一晚。
这很累,还不如在教室里趴着舒服,因此这天傅予寒又提前了一些去学校。清晨五点半,连门口的保安都没到交接班时间,正在打盹的夜班保安差点被他逼疯,让他以后尽量晚点来。
这就很强人所难了。
要是有地方睡,他也不想打扰保安睡觉。
时隔好几天,闻煜一踏进教室又看见蜷在座位上睡觉的傅予寒,恍惚间有种隔世的错觉。
他手很贱地把人推醒:“昨晚在哪儿睡的?”
“……”傅予寒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哥,你知不知道扰人清梦无异于谋财害命啊。”
“我只知道你要有麻烦了。”闻煜说,“我刚从办公室过来,估计一会儿周文康要找你。”
“找我干什么?”
闻煜唔了一声,神情探究,“那我怎么知道。”
傅予寒一脸狐疑。
他的预告并没有错,没过多久,周文康就来教室喊人了。这天早自习六班在练英语听力,他一个化学老师会出现只说明有事发生。
“知道我叫你过来是为什么吗?”周文康把傅予寒带到了办公室门口,没走进去。
这个时间办公室里有不少人,他是想私聊。
傅予寒摇了摇头。
“你妈早上给我打了电话。”
傅予寒眼皮一垂——果然。
“你那么大的人了,按理说不回家也不会出什么危险,但是呢,在家长眼中,孩子无论几岁都是孩子。”周文康语气很平静,没有抱怨也没有说教,“她告诉我,她找了你两天。”
“她不会。”傅予寒说。
“你不要这么武断。”
“不是武断,她平时不怎么关心我,精力都花在我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身上了。”傅予寒顿了顿,可能也是觉得自己这句话酸得有点过分,“……妹妹先天性心脏病,身体一直不太好。”
周文康听完,静静点了点头。
“从小她就不关心你吗?”他问。
傅予寒张了张嘴。
平心而论,要说他妈一点都不关心他,那好像有点诛心了。自父母离婚后他家的经济情况确实不像从前那么好,但何燕没短过傅予寒吃穿。
她只是不理解他,似乎也没有理解他的意愿。
“既然不是从小就不关心你,那么有什么事会让一个母亲改变她的态度呢?”
周文康语气很诚恳,好像是真在好奇而不是质问。傅予寒没有生气,他试着回忆过去,却没想起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也许是……因为妹妹出生了?”
周文康点点头:“这可以是一个理由。”
傅予寒沉默了许久。
有些事他没想过,十几岁的少年能不想着对抗全世界,已经可以算是性格温和了。
“她其实也没有变吧。”傅予寒突然说。
“我不怪她关心妹妹,但她不理解我想要什么,而且……”他舔了舔嘴唇。
下面的话太矫情了,他不打算说。
“傅予寒,你觉得自己是个固执的人吗?”
“……可能有一点吧。”
“家长比孩子多活了几十年,他们一直用那样的行为方式面对这个世界,可能会比你更固执。”周文康说,“沟通是很重要的。虽然沟通需要双方努力,但如果连你都不试图改变,你妈就更不会改变了。试着转换下自己的心态吧。”
“……嗯。”
“那老师想问你一个问题。”周文康看着他,“你这两天没回家,在哪里过的夜?”
“……”
“嗯?”
“在……”傅予寒咬了下唇,果断决定出卖同桌,“闻煜家。”
周文康有些意外:“你俩关系这么好了?”
他这个班主任不聋不瞎,班里两大刺头有矛盾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傅予寒被问得哑口无言。
“不是,没有……”傅予寒难得不好意思,挠了下头,“那天本来想去我们一个共同朋友那里过夜的,然后,然后……就……呃……”
周文康:“看来情况很复杂。”
耳朵尖忽然针扎似的疼痛,傅予寒怀疑它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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