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花齐放,河水奔流之地饮酒作乐,原本是一件幸事,伴随着花香和河水哗哗流淌的声音,喝下一壶或者是温润,或者是辣喉的美酒,引吭高歌,笑谈天下,也不为是一件美事。
可是云藏锋这句话问出来就有一些煞风景了。贵公子一直不肯泄露自己的身份,在座的所有人也都默契的没有去问,人家不主动说就已经表明了不想要别人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如果非要问上那么一句,不免讨人嫌。
听到这句话,贵公子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说道:“云少侠还真是敏感多疑,防备心重啊。不过,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邀请云少侠一起喝上一杯,却没有主动报上家门,难免惹人怀疑嘛。”
坐在云藏锋身旁的小狐女只管自顾自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和云藏锋的衣物,而云藏锋只管看着她,从问出那个问题开始到贵公子开口说话都没有任何的表示,他知道,既然贵公子这般回答,自然是有下文的,自己等着便是了。
果不其然,贵公子接着说道:“其实不是我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家世,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我能说的只有我姓姬,京城人氏,其余的便不方便说了。请诸位莫怪。”
“姬姓?那是国姓啊,姬兄还真是摊上了一个好的家世啊。”马九惊叹说道。
其实这其中的言外之意就已经是非常明显了,京城的国姓家族,全天下就只有一家,那就是皇家。这位姬公子再不济也是一位王侯之后。云藏锋不禁想到这样一个身份显赫的皇亲国戚,主动找上门来要请自己喝酒,到底是有些什么猫腻在里头。
想着问题,忽然感觉到眉心伸过来一只温暖纤细的手指,那手指的指肚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眉头。侧脸看去,原来是小狐女见他想问题时眉头紧锁,替他抹平了眉间的褶皱。
“哈哈哈哈,不知道二皇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还请九皇子恕罪。”正在众人猜测姬公子的身份之时,一道老迈但是却中气十足的声音自石台下方传来。
众人转头看过去,却是一老者拾级而上,老者须发洁白,面色红润,身形虽然佝偻却不显露出破败腐朽之相,面容慈善,看起来颇为和蔼可亲。石台左右两侧都是开凿时候凿出来的石阶,老者正沿着石阶向他们走来。
见老者走来,众人全都站起身来,马九急忙去搀扶老人,一边走一边在嘴里说道:“爷爷,您怎么来了?不是让您别操心家里的事了吗?”
二皇子问道:“马兄,这位是?”
马九道:“对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爷爷,马家的前任家主。”接着又低着头对老者说道:“爷爷,这几位都是孙儿的朋友,碰巧在附近办事,所以请到家里来吃个便饭。”
众人一起向老爷子行了一个礼,齐声道:“见过老爷子!”
老者呵呵笑着让众人不必拘礼,然后给了马九脑门一个爆栗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又有何德何能可以跟当朝皇帝陛下的儿子做上朋友?还不快给二皇子行礼。”
这一次老者走得近了,说的话全部都一清二楚,这姬公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赫然便是当今圣上的二子,姬不予。不过直呼皇子姓名是禁忌,姬不予又尚未封侯赐爵,所以人人都称其为二皇子。
场中众人反应各不相同,小狐女是根本听不懂这些东西,只能从众人的表现之中感受到姬不予的身份尊贵非同小可。马仲才则是惊讶,本来这种身份显赫家世背景大到吓人的人物他根本就不可能接触得到,所以也别无他想。王大胖子心思活泛,惊讶之余,只觉得这一趟来得值了,搭上了二皇子这条线,以后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金山银山还不是滚滚而来。
马九倒是面容平淡,丝毫不因为姬不予的身份而有所动容,只是因为马家老爷子让他行礼,他便行了一个跪拜之礼。众人见马九行礼,也纷纷跪倒在地,一起高呼:“见过二皇子。”
没有跪拜之人只有云藏锋和小狐女了,云藏锋实在是想不通这个皇子为何要来找他,只是觉得其中有一些蹊跷。再说了,他虽然受方天生的教诲,知道江湖上的道义和儒家奉行的尊卑之礼,但是他从来不以为然,道教的道法自然他倒是喜欢得紧。方天生自身所学就已经驳杂得很,教给云藏锋的时候更加是没有分门别类,导致云藏锋知道很多东西,但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哪家的思想罢了。
二皇子尴尬至极,急忙让众人起来,然后说道:“大家都是朋友,不必拘泥于这些小节,今天这里没有二皇子,只有姬不予。我们还是该吃吃该喝喝,不要因为身份影响了兴致,如果就因为祖上的余荫导致今天这顿酒吃得不开心,恐怕我也过意不去啊。”
将众人一一送回座位上,二皇子才问马老爷子道:“老爷子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您可是把我给害苦了,我担心的就是因为我的身份会和大家有隔阂,你这一句话,恐怕今天这个酒就喝得不太高兴了。”
这个时候,场中众人的座位顺序发生了一些变化,起初是马九坐在主位,但是此刻马家身份最高的马老爷子来了,自然就是马老爷子坐到了主位之上,二皇子身份尊贵,居于次席,剩下众人才依次序往后排。
马老爷子呵呵笑道:“说起来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五年前圣上新纳的妃子燕妃罹患恶疾,太医也是束手无策,圣上不得已寻访天下名医前去为燕妃瞧病。神医常东明游历天下未曾寻到,圣上便退而求其次找到了老朽,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与二皇子有过一面之缘。只可惜,燕妃患的是心病,日日呕血,老朽也只能尽绵薄之力,不能根治啊。”
二皇子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老爷子便是当年风头仅次于神医常东明,人称难过桥的药仙马祛?”
老爷子摆手说道:“何来药仙之名,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们看得起,胡乱吹捧罢了。以后的江湖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难过桥,这个桥指的便是奈何桥了。神医常东明江湖人称“活地藏”,意思便是说常东明是活着的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曾发下宏愿说“地狱不空他便不成佛”,常东明四处奔波专门救治穷苦百姓的疑难杂症,“活地藏”一个名字倒是也名副其实。
说完了这些话,老爷子又转过头来对云藏锋说道:“听我这小孙儿说,小友身上带有那个东西,不知道可否给老朽一观?”
云藏锋对于这个慈眉善目的老爷子也很有好感,就像看见了马侯一样,倍感亲切,于是便尊敬回答道:“这有何难,老爷子要看拿去看便是。”说着从腰间取下为了方便被马家人发现而放在那里的令牌。
老爷子拿到手上,摩挲了一阵,突然跪下说道:“马家第十九代子孙拜见师祖。”
云藏锋被吓了一大跳,急忙将老爷子扶起说道:“老爷子你这是何意,我可受不起,您这样不是让我折寿吗?”
马祛老爷子说道:“这是应该的,这块令牌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我清楚得很。我马家世代以行医为生,一边行医一边做一些生意,我当年在藏书阁看医术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捆竹简,我以为是什么上古秘方,没想到是我马家始祖留下来的一段秘辛。”
“当初还不是汉唐王朝,神州大地也不是人类独大,妖魔鬼怪百族同居于此。人类算是最为羸弱的一个种族了,常常被其他种族欺辱,马家始祖也不例外。但是有一天,始祖遇上了侯爷,也就是这块令牌的原主人,侯爷宅心仁厚,不仅仅是搭救了始祖性命,还授予始祖自救之术,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
“只可惜始祖愚笨,只学了一个皮毛,但是也能够让马家苟延残喘至今日,足以见侯爷的本领高超。我心向往侯爷,没想到今日能够得见侯爷的亲传弟子,按理来说,云师祖你与我家始祖同辈,我叫你一声始祖理所应当。”
云藏锋自己都不相信的摸了摸脑袋,这对他来说也太扯了一些,他自己不过是机缘巧合才能够拜得马侯为师,莫名其妙就成了和马家始祖同辈的人物,真是人各有命。
不过转念一想,人类的这一点点寿命比起马侯的命数的确只是很短的一点点时间,一千多年前的一个徒弟和一千多年后的一个徒弟,对于马侯来说没有多大的差别。
云藏锋还是说道:“老爷子,您还是别叫我师祖了,我可受不起。这都是师父做的好事,不要拉上我,他那些本事,我也没学到些什么,医药一道实在是过于艰深了。咱们各论各的,各论各的。”
老爷子也没有坚持,毕竟让他一个年将百年的老人对于一个小子称呼师祖也有些让他挂不住。
二皇子身份的暴露和令牌由来的真相大白于天下算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老爷子就像是专门来点破这两个秘密的智者,来得快去得也快。走的时候老爷子还是套的说:“老朽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喝酒了,免得扰了你们的雅兴,老朽待在这里你们也玩不尽兴,今天就尽管玩吧,已经安排好了住房,不怕喝醉。马家别的没有,老朽研制的药酒管够。”
跟马侯待在一起,云藏锋别的没有学到,但是喝酒这一点倒是学了个十成,尤其这些年来喝马侯的药酒喝得不少,让他想这一口想了好久了。此时此刻听到马祛还有自己泡的药酒也不由得食指大动,迫不及待要开怀畅饮一番。
身边的小狐女跟在云藏锋的身边,看着他咽口水的时候滚动的喉结,不由得心里好奇,去摸了一下,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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