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情重千斤（下）
惑神脸上的笑容愈加深了，因为此时的不合时宜而显得极其诡异：“乐虹之石我早就交给我主人了，除了主人自己，这世上便再无第二个人找得到了。至于我主人嘛……”她的语声幽邃而凄寒，像是从地下跑出来的孤魂般似的，她的话语也变得像她的笑容一样诡异可怖：“她是仇恨的毒药，正义的利器。任何反抗她的人，都将受到比死还可怕的惩罚！”
冰兰心中一震，觉得心弦猛然绷紧，似是窒息似的要断裂。她感到这句话很熟悉，却又想不起之前是听谁说的，正要细细想下去，不知谁说了句什么，只听惑神仍是不急不恼不卑不亢不慌不忙道：“就依你们，我确实卑鄙狡诈，确实居心叵测，也确实喜欢玩弄人心。我就是喜欢看人们面对自己所谓的真情郑重许下诺言，转过身就将一切抛之脑后的丑恶样子。可你们也要明白，我为什么选择了四公子而不是别人，因为——”
“够了！”欧阳末狠狠打断她的话，屈膝上前朗声道：“陛下，欧阳末有错。曾因对九殿下（寻忆）的思慕之心而对月使者心生妒意，甚至起了杀念，这才被这窃贼借机控制了思想，铸成大错。” 字字句句在大殿中回响，四长老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忍不住道：“你这个不孝子！欧阳家的脸今日全让你丢尽了！”
欧阳末只是低头。
惑神脸上涌起一抹嘲讽：“可惜呀可惜，人间的情谊终究是脆弱得不堪一击。人终究是阴暗的。不是黑暗遮住了光明，而是光明从未有一刻战胜过黑暗！不过，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请教一下月使者：你都已经承认，我的蛊心术练得炉火纯青，你又怎么唤醒了四公子？”
冰兰冷笑道：“唤醒四公子的，从来就不是我，而是他自己。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惑神，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四公子因情被你迷惑，亦是因情被我唤醒，她对九殿下的情已超越了一切，正是你所谓的‘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情义’打败了你那炉火纯青的蛊心术。人终究无法战胜自己的心魔，同样的话，奉还给你。其实你也有自己的执念，不是吗？你一味只是看到人的扭曲阴暗，却恰恰忽略了人性中光辉不屈的一面。惑神，你终究会失败，不管你的主人是谁，让他快来自首吧。”
也许并不是世间所有都非黑即白；也许，这世界从来就不曾存在过纯粹的光明或者黑暗：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而阴影，也往往来自于光。
这个并不那么美好的道理冰兰已经隐隐懂得，但日后，她有一天会完完全全的明白，而且，是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
她看了眼屈膝跪在阶前的欧阳末，目光中带了些许笑意，连声音也如阳光般明丽了：“我认为，喜欢一个人不算错误，因为喜欢一个人犯下的错误，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她这前半句是对女王和殿上众人说的，算是帮欧阳末求了个情，后半句则转向了惑神：“你已经输了。惑神蛊心，其实你自己也没能战胜自己的心魔。”
谁知，说道此处，惑神大笑起来：“月使者这话说得倒是不错，惑神受教了。”她作势拜了一拜，随即口风一转，高傲地说道：“只是，我真的输了吗？在没找到灵石之前，你们是不敢把我怎样的。你们也太天真了，以为我的毒雾只能用来加强蛊心术吗？我这毒原本也算不上什么厉害毒药，这水晶宫里医者众多，必然有人可以医治。可是，坏就坏在我在这毒里加了一株曼珠沙华。”
惑神停顿下来，笑得意味深长。
只听寻雅惊呼道：“曼珠沙华？是传说中可以联通生死的冥界之花？你那毒，难道是……”寻雅没敢再说下去,只定定地望着惑神。
惑神笑道：“公主猜得不错，如果中毒者情绪起伏太剧烈，或是心中放不下什么，则毒会发作得更快、更厉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月使者刚才有一阵子是动怒了吧？”
惑神不再说下去，冰兰看着她，忽然有一阵眩晕袭来，她咬牙忍住，惊怒交加道：“卑鄙！除了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还会什么？”
惑神并不回答，只是笑道：“月使者先别动怒，你是不知道此毒发作的厉害。剜心剔骨，听说过吗？此毒就算再不济，没有我的解药，把你折磨个一年半载的，再让你毒发身亡，可是绝对办得到的。如何，想试试吗？”
冰兰听了这话，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眩晕反而加重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大殿内的流光溢彩很是刺目，照得她眼花缭乱，脑子里嗡嗡作响。可恶，她堂堂三公主，竟然要受一个下贱盗贼如此嘲弄！
惑神还在开口说着什么，模样甚是得意，可冰兰耳边却一阵阵嘈杂，什么也听不见。她知道惑神就是想激怒自己，于是强忍着压下怒火。
惑神仍在得意洋洋得笑着道：“让我算算，这个时间，月使者和三长老身上的毒，都该发作了吧？”又是一阵笑声，她再度将女王的怒火不放在心上，高昂着头：“这些枷锁，这座水晶宫，还有你们，真的能困得住我吗？”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片红雾弥散开来，待到雾气散去，她的声音在大殿沉沉回响：“到底，是谁输了？”一声闷响，随枷锁落地的，只余一袭红袍。
冰兰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苏慕是不是也中毒了？”这是她在晕厥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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