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讲,最适合负责航向的人,是定下航线的尤利塞斯·斯派瑟,连罗伯茨船长出于安全考虑,都没有在这方面争夺权力——皇家幸运号和新生号之间的主次关系至今悬而未决。
但是,看似顺理成章的打算仍然出了变故。
尤利塞斯病了。
是的,那个不管怎么折腾都不会死的男人竟然生病了!因为连续几天整理书籍、熬夜还有离岸后变化莫测的天气!
“那个蠢货……”安吉丽娜咬着嘴唇,满脸不情愿的担忧,匆匆从船长室跑出来。
虽然多出许多空闲的船员来分工做事,可是安吉丽娜却没有因此而闲下来,她最近忙得两脚离地,恐怕海风再大一点儿就能直接乘着风跑走了。
每个角落都需要她,许多菜鸟级的愚蠢新手什么都不会,会出来当海盗的男人之间也没那么容易磨合——处处都是矛盾!处处都是麻烦!
尤利塞斯又被她粗暴地摁在了床上严禁活动,能帮她的人又少了最有力的一个!
最该死的,他们的船上没有船医!
巴塞洛缪·罗伯茨先生本着照顾同伴的原则,借给安吉丽娜一个船医来治疗尤利塞斯。但说真的,她仍然不可能全心全意信任这个什么黑色准男爵,老练的海盗都不可能是什么不求回报释放善意的好人。
安吉丽娜心烦意乱地穿过走廊,脚步不自觉地越来越快。
“尤利塞斯,你今天感觉——”安吉丽娜用力推开门,但出现的景象让她的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半跪在床边的索尔平静抬头,蓝色的眼睛在她吃惊的脸上一扫而过。
他仿佛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令安吉丽娜极为震惊的事,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的烧还没退。”索尔将视线固定在安吉丽娜脚边,不太自然地道,“你来吧,我去换弗雷德的班。”
安吉丽娜张了张嘴,她的下巴简直被什么看不见的锁链固定住了,几乎动不了。
“走快点,弗雷德今天不太有耐心。你可以揍他。”最后,她勉强说。
索尔微一点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尤利塞斯从枕头上虚弱地看着安吉丽娜,他含着一点点笑意,用干涩的嗓子虚弱而期待地道:“过来,宝贝,让我看看你,好吗?”
安吉丽娜犹豫一下,才重新走过去。
她试探地摸了摸尤利塞斯的额头,还是烫的,其实这从他通红的脸色中就能看得出来。巴塞洛缪的船医果然不值得信任,高烧已经三天了还是没有消退下去。
“今天还好吗?”安吉丽娜难过地问,她发现她的心脏正在为尤利塞斯的样子而一阵阵地抽痛。
“不怎么样,一直很难受。”黑发的男人依旧是浅笑,目光戏谑,“但看到你的时候,我忽然舒服多了……我真希望你一直不离开我的视线,亲爱的。”
安吉丽娜面颊发烫,她弯下腰,异常残忍地在某个病患的手臂上重重地拧了一把,尤利塞斯难受得皱起脸。
“有时间想这些没用的话来讨好我,不如赶快好起来,嗯?”安吉丽娜哼道,“我不会随你的愿转移话题的,刚才你和索尔那小子聊了什么?他怎么会来找你?”
安吉丽娜在新生号上从来没见过索尔和尤利塞斯和睦相处的场面,更何况索尔最近明显在躲她。她有预感那个自以为早熟的小鬼已经陷入了思维的死胡同,安吉丽娜正准备多给他一些时间。
嗯,等索尔这个讨人厌的小鬼成熟以后,她还可以用以前他发誓的“永远不变的爱和坚持”来嘲笑他。
尤利塞斯无奈地摸着被安吉丽娜掐过的地方,回答:“没有什么,只是普通的探病,说实话我也吓了一跳。他对我的敌意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重了。”
“你觉得这是件好事吗?”
“当然……大多数男人都是要经过磨难才成熟的,你弟弟只是失恋,他已经十分幸运了。”尤利塞斯吃力地说,他还清了清喉咙,说话对他来讲依然不是件舒服的事。
既然尤利塞斯这么讲的话,大概确实不会演变得太糟吧。
安吉丽娜半信半疑,但担忧的心却放下了多数。她将手放在尤利塞斯滚烫的额头上探了探,果然没有好起来的迹象,于是安吉丽娜替他掩上被子。
“你准备离开了?”尤利塞斯撑起眼皮问,他看起来十分不舍,棕色的眼睛里含着留恋。
——他简直像个小孩子。
男人一旦生病似乎比平时还要可爱点。
安吉丽娜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奇怪的念头,她定了定神,连忙将这些都甩出去。
“嗯,我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群混蛋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安吉丽娜抱怨道,“我晚上再来看你……等一会儿,我让他们给你弄点好的食物过来。”
其实碍于资金的限制,新生号上的伙食很差劲,根本没什么适合病人养病的食物,连水的配给都相当有限,这大概也是尤利塞斯的病迟迟难好的原因。即使安吉丽娜是船长,她替尤利塞斯要水的时候,船员们都明显露出不太情愿的神色。
大家都清楚距离下一次补给还有很长时间,一个人用的多,其他人能分到的就少了。而谁也不晓得前方有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危急。
“早去早回。”尤利塞斯沙哑地道,“你知道我每时每刻都想亲吻你,但我在生病,说不定会传染……我甚至不清楚该不该让你离我这么近,可我自私地不愿让你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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