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三顺着周瑾的目光看过去,那男人英俊、冷漠,黑色的眼睛已寒到了极致。
涌上心头的恐惧来得毫无根据,赖三收回手,片刻,从江寒声略显瘦削的身材上找回了些镇静。
他讥笑:“一个人?兄弟,你是来打架,还是来送命?”
江寒声挺直背脊,伸手将周瑾揽到身后。
他的胳膊疼得在无意识颤抖,然而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不打架,也没有那么蠢。”
紧接着,“砰砰”两声,在夜色中刺耳又惊人,是鸣枪的声音。
赖三和他的人骤然一惊,条件反射地弓着腰躲避。
“警察!把手举起来,否则开枪了!”
“操。”
赖三瞪着江寒声,咬牙切齿地咒骂一声。他知道麻烦大了,这次来得可不是一两个巡警。
包括赖三在内的所有人,全部双手抱头,紧紧贴着墙壁,接受彻底的搜身。
迎着潮风,江寒声左手搭在右臂上,握住疼痛激起的颤抖。
知道江寒声提前搬了救兵,周瑾僵硬的背脊终于轻松下来。
她注意到江寒声发抖的手,登时惊怒交加,质问:“谁让你过来的!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细如丝的雨还在静静地落。
江寒声不太擅长面对周瑾的怒火,只好无奈地冲她眨了下眼睛,他扯下自己的外套,给周瑾裸露着的肩膀披上。
“对不起。”江寒声用温驯的目光看她,抑着语调说,“我不放心你。”
周瑾听后,眼眶蓦地通红。
江寒声单手侧身抱住周瑾,因为还有那么多人在,他只轻轻拍了下周瑾的肩膀,就收回手,说:“我没事,周瑾。”
周瑾缓了缓发噎的喉咙,正要询问江寒声的伤势。
那头谭史明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对着周瑾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周瑾,你要真不想干了就立刻给我滚蛋!强调了多少遍要通知行动组,你瞎逞什么能?”
要不是江寒声打电话通知周瑾和赖三都在后巷,谭史明不敢想后果如何。
周瑾也不辩解,低着头乖乖受训。
她内心不为单独行动愧疚,鉴于刚才的情况,她没有更好的选择,她愧疚的是连累了江寒声。
江寒声站在周瑾身边,说:“谭队了解周瑾,她做事拼命,最怕放走嫌犯,好在这次是有惊无险。”
周瑾忙跟着认错:“师父,我错了。”
有江寒声替周瑾解围,谭史明懒得再发作她,说:“回去给我写检讨!”
周瑾听话点头:“是。”
经谭史明指挥,特警押着巷子里的人陆续进了警车。
赖三吊儿郎当,一副不在乎的嚣张模样。路过周瑾身边时,他瞥出个挑衅的眼神,拇指对着脖子从左杀到右,低声说:“出来干死你。”
周瑾冷眼,对他的挑衅无动于衷,将注意力放在江寒声受伤的胳膊上。
她正问“要不要去医院”,只见江寒声忽然抢身上前,按住赖三的左肩,抓住他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反拧过去!
赖三登时跪在地上,捂着肩膀痛叫起来,“疼疼疼!疼啊——!我操你妈,松手!松手!”
他突如其来的行为令在场人吃了一惊。江寒声的长相属于偏清冽寡淡的俊,平时斯文着还看不太出,一旦动怒,薄唇抿紧,眉眼异常的冰冷与锐利。
赖三疼得险些断气,哭喊也哭喊不出声。
他不动声色,可下手越发狠,几乎快将赖三的左手拧断。
江寒声一字一顿:“你刚才说什么?”
周瑾反应过来,上前拉开江寒声,“江寒声,放手。”
其他人赶紧上前,将赖三从江寒声的手中押解回来。有周围人劝,江寒声终于松开手,再站定时,已经恢复从容镇静。
赖三过个嘴瘾罢了,谁也不会当真,江寒声又素来冷静,实在没道理动怒。
周瑾疑惑:“你怎么了?”
江寒声笑,去握周瑾的手,说:“没事。”
等人一一上了警车,江寒声唤住谭史明,“谭队。”
谭史明回头。
江寒声沉声说:“赖三的左手根本使不上力气,他一个人不太可能完成杀人再抛尸的行为,现场或许存在第三者。他手下的人要分别审问。”
谭史明诧异,远远看了眼赖三,那条快被江寒声拧断的左手,无力地耷拉在身侧,要很仔细观察,才能发现手臂的异常。
谭史明心中明了,问江寒声:“你刚才就是为确认这个才跟他动手?”
“不是。”江寒声非常诚恳回答,“我确实想打他。”
周瑾:“…………”
*
江寒声不肯去医院,执意回家。周瑾看他脸色苍白,也没有再去重案组,陪着他一起回到公寓。
她打开玄关的灯,帮江寒声拿出拖鞋,轻声问他:“胳膊还疼吗?我帮你擦点药。”
江寒声喉结动了动,点头,径直往浴室里走。
周瑾拉住他,问:“你干什么去?”
“洗澡。”
周瑾蹙眉,“你胳膊都这样了,还洗澡?”
“身上……”江寒声有些难以忍受衣服里散发的气味,“身上脏。”
“……”
周瑾用手指蹭了蹭眉骨,不禁发起笑:“你怎么这么多毛病啊?”
她语气不像责备,让江寒声有些拿不准她的情绪,他低着头,小心观察她弯弯的眼。
周瑾提议:“今天别洗了,我帮你擦擦,行吗?”
她说得直率,很难让人想歪,可江寒声一沉默下来,气氛就渐渐变得旖旎。
周瑾很快察觉到微妙的尴尬,连忙解释:“不是,你别多想,我没其他的意思。”
周瑾脸上发热,低头不去看江寒声,双手推搡着他的后背,催他坐到床上去。
被推了一两步,江寒声执意回过头来看她,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说:“有也没关系,我不介意。”
周瑾抬头,对上江寒声漂亮乌黑的眼,周瑾很少见他笑,没想到,他一笑起来竟格外璀璨明朗。
“……”
江寒声略微扬眉,仿佛看到一样不得了的东西,说:“周瑾,你脸红了。”
周瑾咬牙:“你闭嘴。”
江寒声顺从,任她摆布。
周瑾按照他的指引翻出来药箱,单膝跪在江寒声面前,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袖子卷起来。
胳膊上一道红紫的伤痕,横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更加狰狞。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疼吧?”
江寒声摇头。
周瑾帮他抹着化瘀消肿的药膏,随口问他:“很危险,江寒声,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你是什么时候跟来的?”
江寒声浑身僵了僵。
周瑾似也想到什么,擦药的手停住,她拧眉,询问似的看向江寒声。
他移开眼睛,躲着周瑾警惕的眼神。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方才刚营建起来不久的轻松气氛,在长时间的僵持中逐渐瓦解。
江寒声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承认,我看到你和蒋诚在一起。”
纵然江寒声没有亲眼见到蒋诚,但那个人的声音和语气,江寒声不会忘。
在认识蒋诚之前,他不知道人有一种情绪能够如此强烈,是蒋诚教给他,什么叫嫉妒。
江寒声:“我不介意。”
他神情寡淡,周瑾始终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周瑾:“你不介意,我也要说,以后不要再提他。我跟你结婚了,蒋诚没回来是这样,他回来了也是这样。”
她脸上有点僵硬,不再理会江寒声,专心为他受伤的手臂缠着绷带。
房间里偏冷白的光线洒在周瑾身上,她抬手将耳边垂落的碎发拂到耳后,露出清秀的脸颊。
理智告诉他不该再看,可目光控制不住地往下滑,她的肩颈、锁骨,还有胸前裸露的雪白皮肤。
“证明给我看。”江寒声沉了沉眼。
周瑾疑惑地抬起头,“什么?”
江寒声终于难能自制,抬手按住她的后颈,炙烫的唇猛地深吻住她。
他吻得依旧那么青涩,可带着以往不曾有的歇斯底里,像是要彻底地探查,因此纠缠得又深又狠。
周瑾呼吸乱了,直到唇齿间溢出一丝无意义的低吟,这记深沉绵长的吻才有了可收拾的势头,慢慢、慢慢停歇下来。
按在她后颈的手没有撤回。
江寒声有一双很亮的眼,鼻尖抵着她的,向她轻声恳求:“证明给我看,周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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