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累得气喘吁吁的官兵听说柳青想找几个亲戚过来帮着搬东西,收拾库房,无不欢欣鼓舞,连连点头称是。
“能找兄弟们帮忙,自然最好不过,这个法子我看行。”
“我看也行,库里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柳兄弟一人怎么能忙得过来嘛,你说呢,张哥。”
高个子官兵姓张,是他们几人当中的小头头,别看无官无职,在这几人当中拥有最终的决策权。只见他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个法子不错,不过,军营毕竟是军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这件事是不是稟知指挥使薛大人知晓一下。”
柳青说道“这种小事还需要告诉薛大人吗?军营里的东西不得随意搬出营房,可我们往外搬的都是破烂,都是垃圾,邵都头不是让我们都搬出去,扔到后山的小山沟里去吗?再说了,来的人都是我的兄弟,都是来帮咱们干活儿的,能有什么事呢?几位兄长信不过別人还信不过小弟我吗?”
姓张的官兵说道“好吧。柳兄弟管的甲字三号库离后门最近,你找兄弟们过来帮忙可以,不过得立个规矩,他们只能在你的库房和后门之间活动,不得去别的地方,而且,一到晚上,必须离开。”
“行,没问题。”柳青答应道。
五日之后,方杰推着一辆木制独轮车,“吱吱呀呀”地推到了后右门的大门口,此时正值正午,几名在此值守的官兵正围聚在门口内侧的小木屋内,胡吃海喝地享受着柳青为他们带来的美酒佳肴。
方杰将手中的小木车停下,向小木屋中说道“几位军爷,车上是几根烂木头还有一张牛皮帐篷,要不要查验一下。”
一听到牛皮帐蓬,几位大头兵立时倒了胃口,头也不回地说道“查什么查,赶快推走。”
“好嘞!”方杰答应了一声,推起小车便往后山去了。
见方杰推着小车离去,一个啃着一条鸡腿儿的兵士呵呵笑道“我说弟兄们,柳青和他手下的小兄弟们干得可够起劲儿的,大晌午的也不歇息一下,还往外推呢。”
一个兵士起身,从窗口往外看了看,说道“他们大中午的都不歇着,不会往外带什么东西吧。”
另一个饮了一口酒,说道“看你,多虑了不是,那个库就是个杂货库,里面放的都是别的库里裁汰下来不用的东西,说白了,就是破烂儿。他能往外带什么?带出去的那些东西有用吗?”
这时,姓张的兵士呷了一口酒后,说道“这些日子我仔细观察了,柳青带来的几个年轻人的确挺老实,够本分,除了在柳青管的那个库忙活,往外清理一些杂物外,別的地方他们还真没去过,只要他们不去别的地方打歪主意,我们也就放心了。”
一个兵士说道“大哥,甲字三号库常年累月地往里面堆东西,现在,里面的物件堆积得像一座座小山似的,想要清理出来,谈何容易,没有半年六个月的,恐怕不成啊。”
姓张的兵士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将杯中的醇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做官,人家在这里干的再苦再累,出再大的力,都值,都不会白干。因为,早晚有人提携人家。我们如果有关系,说不定干的比柳青那小子还急。可惜啊可惜……咱们兄弟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啊。咱们兄弟就安安分分在这里看好这个门儿就行,就图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来,喝酒。”
自那日商定之后,方杰便带着药铺中四个小伙计来到了钰山大营。药铺中的二三十个小伙计都是柳青精挑细选出来的年轻人,各个聪明伶俐,忠心耿耿。柳青知道,想成就一番事业,手下没有人不行,这些年轻人就是他将来闯荡江湖的人力资本。现在,他们忙时,在药铺帮着李郎中采买、制药。闲时,就随同庞万春在城外的小河边习练武功。那日从临江船厂出来后,随着柳青一起来到苏州的方腊身边的三位年轻人现在依然留在柳青这里。只不过,他们帮着庞万春教大家习练武艺。有了这些人,现在,就是梁穆炎气势汹汹地带着众家丁打上门来,柳青也不怕,大不了和他拉开阵势,开干。
柳青和方杰带着几个人在营里忙活,推着小木车往外运东西。这些日子,柳青打听到,整日在中营围着指挥使大人转圈圈的邵都头没想到竟是后右营的总管。只不过,后右营的兵士各个老实本分,所以,这里基本上不需要怎么管,大家都会将手头的活儿打理的井井有条。所以,管着后右营的邵都头就将一腔热血全都洒在了溜须拍马伺候指挥使大人上了。
管着这儿的官儿常常不在这里,这便给了柳青的机会。不过,柳青并不想将声势闹得太大,所以,只让方杰带了四个兄弟进来,这几人仅在甲字三号库至后门再至后山这条线上跑,绝不踏足别的地方一步,所以,柳青在这里腾库,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他这一带臭气熏天,人们唯恐躲之不及。
此时,庞万春,还有方腊身边的三个年轻人段石头、叶大雷、卢小飞则带着十几个年轻人埋伏在后山的小山沟附近,随时接应转运出来的军械辎重,将这些东西转移到了离此不远的一个更为隐蔽的小山谷中,那个山谷离一条盘旋而上的山路不远,方肥则带着其他的年轻人准备了好几辆大车,将东西装车之后,沿山路一直向西,虽然崎岖,却直通江边。一艘商船早已等候在那里,这船是吕师囊的船,正是那日走在前面,受损较轻的船,在临江船厂被能工巧匠一番修整,早已焕然一新,完好如初。而且,顾仓岚凭着多年的造船经验,又给这船加装了四个转轮,使船行在江上,速度大增。而另一艘船受损较重,需要大块大块的崭新木料往里填补,尚在修复之中。
起初方杰他们往后山搬运东西时,每到军营后门,都让在那里值守的军土查验一番。可是每次搬运的东西都夹杂着一两件破牛皮帐篷,那浓浓的酸爽味道令人望而却步,一开始时,胡乱翻腾几下,见全是破烂,就让他们过去了,后来,干脆看也不看,一挥手,直接让他们通过。
有了方杰等人相助,柳青清理库房的进度大大加快,同时,他自己也开启了淘宝模式,因为越往里清理,柳青发现,这个甲字三号库哪里是个废物堆放库,简直就是个聚宝盆,在一层层尘土,泥垢还有说不清的发霉变质东西的掩盖之下,是数不清的有些陈旧或者残缺,却做工精良的兵器。其中,弓弩最多,弓最常用,与之配套的是箭,这种东西柳青在后世的影视剧中经常见到,知道步兵和骑兵都可以使用。而弩就不常见了,库中存放弩种类很多,样子也很奇特。但规置了规置后,柳青发现,常用的弩其实可归为两种。
库房之中有存放物品的清单账册,虽然残缺不全,但从上面还是能查到一些信息。这两种弩,一种名曰床子弩,床子弩的下面配有一个巨大的木制发射架,远远看去就像是张木床,发射架上垂直固定着好几张约一丈长的大弓,发射时,依靠几张弓的合力将一支箭射出,据说要十几人甚至几十人拉弓才可拉开,射程可达一里之遥。柳青拿着一条干净的布巾在库中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一张床子弩,越擦越喜爱,柳青心道如果将这种弓弩装配到船上,将来出海之时,就是远距离杀伤敌人的大杀器。
除了弓弩之外,库房之中还存放了大量的大刀,长矛,长枪,铁戟,勾枪还有为数不多的长剑,这些都是常规的冷兵器,柳青的兴趣不多。一来这些兵器大都缺棱缺刃,残缺不全,而且长期无人打理,锈得也非常厉害。这些兵器都属于轻兵器,从外面寻一些好的工匠和铁匠,都能打制得出来,也属轻易可得的兵器。所以,柳青和方杰他们清理库房时,遇到这类的轻兵器,他们都会归置到库房的一个角落,只带出一小部分,作为今后工匠仿制时的样品。
柳青关注的还是床子弩这样的重型武器,这样的武器,除了朝廷衙门里的工匠外,外面的工匠是无论如何也制造不出来的。来此之前,柳青就打听道,大宋的军队人数虽多,但大多数都是步兵,骑兵少得可怜,纵然有一些,可那马儿又瘦又小,在辽国、西厦人的眼中,那简直就是毛驴一般的存在。所以,大宋军队在同凶悍的辽国、西厦骑兵作战之时,只能依靠床子弩这类的重型武器克敌致胜。昔年大宋自高梁河之役和雍熙北伐两度失利之后,辽军大举南下,一路势如破竹,直逼澶州城下,对宋都开封构成极大的威胁。宋军官兵坚守城池,就是用床子弩这类的重武器,射杀了率骑兵攻城的辽南京统军使萧挞览,飞扬跋扈的辽军大为震惊,士气受挫,加之宋帝赵恒御驾亲征,宋军士气大振,辽军相持不下,只好与宋签订了有名的澶渊之盟,自此,宋辽之间长期并立,承平百年。
柳青知道重型武器不可多得,弥足珍贵,在清理库房之时,格外留意小心。这个库房虽脏虽乱,却似一个聚宝盆似的,每前进一步,都能有新的发现,他们又清理出了几架连射弓弩,一次可装几十支箭,一射一大片,堪比后世之机关枪。两辆可载重物的木车,三辆铁皮包裹的战车,还有一个类似黑木箱的东西,前方有一个小孔,后面一根长长的木杆没入箱中,柳青推想,这一定是宋军久负盛名的大杀器,火龙出海,利用后世注射器的原理,在密闭的木箱之中注满油,临战之时,猛推木箱后的木杆,木杆的前方是一大团的油布裹成的圆球,圆球挤压箱内空间,形成负压,箱内的油就会从前面的小孔喷射而出,油液喷出的同时,在小孔的前面放个火把,喷出的油液立时就会变作一团火焰,一条奔涌而出的火龙。柳青抚着木箱,连连赞叹老祖宗们的知慧,这个东西,分明就是最早的火焰喷射器嘛。
这个库房里的东西,都是别的库房裁汰下来的,或多或少都有残缺,但大多都是表面破损,整体的结构依旧完整。柳青知道,这些军械武器只要能想法子弄出去,凭着临江船厂顾仓岚他们那一手精湛的修船技艺,修复这些兵器应该不成问题,如果再奢望一些,以这些官府出的正宗兵器为样本,比葫芦画瓢,再弄出一些高仿的武器出来,那就更完美了。
这些重型武器虽有残缺,但结构完整,摆在那里依旧有完整的轮廓。如果就这样往外搬,那几个看守大门的兵哥哥无论如何是不会允许的,说不定还会因此引发别的事端。
为些,柳青同方杰他们计议了一番,决定将这些武器全部拆散,然后成批地弄出去。这样,被拆散的床子弩,连射弓弩,大木车,战车还有火龙出海等兵器在外人的眼中就是一堆烂木头,可以随时丢弃的烂木头。
拆散之后,又怕组装不起来,柳青发挥自己的特长,从不同的角度将每种武器完整的样子画了下来,绘制成图。而且,往外运时,成批成批地往外运,一个武器就是一批,互相之间互不相掺。这样,将来重新组装之时,会减少找零件的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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