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后,在南起杭州,北至河北东路大名府的大运河上,一艘官船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河面之上,河水滔滔,清澈澄碧,在船头处波分浪裂一分为二,绕过船身,而后在船尾拖出一条长长的由浪花组成的白尾。
这艘官船通体漆成红色,长二十丈有余,宽约三丈,可载两百人,船舱甲板之上建有双层檐的雕花木楼,精雕细琢,古色古香。
此船是大宋江南船厂最新制造出的车船,采用战船的结构,船体两侧装有木叶轮,一轮叫做一车,人力踏动,船行如飞。此船远远好于帆船,帆船遇到顶风和逆水时行驶就很艰难,但这种船不受这种影响,逆水行舟,依旧速度飞快。
此时蔡京端坐木楼之上的雅室之中,临窗向外眺望,居高临下,只见运河之上渔船,货船,商船往来穿梭,一派兴隆繁忙的景象。运河两岸,绿柳成荫,绿树成行,如两条玉带沿河而走。远处的田地之中,赤着脊梁,挽着裤腿儿的农民正在忙农活儿,阳光照在他们晒得黝黑油亮的肌肤之上,闪闪发光。
此时,一位刚及若冠的青年男子迎着带着浓浓水气的徐徐清风,站在船首处的甲板之上,手扶栏杆,兴致勃勃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老爷,您看,柳青他又出来了,他那好奇欢喜的样子,好像非常喜欢这艘船,船上船下,船前船后已被他看了个遍了。”侍候在蔡京身旁的李管家说道。
蔡京顺着李管家手指的方向向下望去,见柳青昂首挺胸卓立船头,不禁呵呵笑道“青儿天资聪颖,绝非寻常少年可比。但毕竟年少,沉稳略嫌不足,嬉笑怒骂皆不隐藏,看来还得好好垂炼。不过,这船的确不错,市舶司的人挺给面子,老夫让悠儿找他们借船,本想代替脚力,为了路途方便,没想到竟借给了我们这样一艘豪华气派的官船。莫说青儿兴致勃勃地东看西看,就是老夫,何尝不是坐在这里,尽赏两岸之美景。看来老夫虽离开京师快两年了,但威望还在,下面的官还是卖老夫面子的。青儿想看什么就让他看吧。船道苏州,他们一行人就要登岸了。”
看着蔡京洋洋得意的样子,李管家不禁苦笑,心道若非大公子给了市舶司指挥使大人五百两银子,人家才不会借给咱这么好的船的,只要银子出够了,莫说是您,就是一头猪去借,人家也会借的。
此时下面,舱门帘儿一掀,一位身着水湖绿曳地长裙,上罩月白春衫的少女缓步走了出来。河风徐徐,迎面轻拂,吹得少女衣袂飘扬,裙裾舞动。胸前春衫被风吹得紧紧贴在身上,那优美饱满的酥胸轮廓若隐若现,让人欲罢不能。
少女脚步轻盈,步态优雅,那气质,那风情,一看就是书香门弟大家闺秀,风华绝代,卓尔不群。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李郎中让你静卧百日,你到好,才躺了几天就四处乱跑,照这样下去,你的伤还想不想好了。看来得让芸儿看着你,省得你不听话,四处乱跑。”说话的少女正是方怡,她手中拎着一个小果篮,果面放着鲜红的荔枝,一个个湿漉漉的,显然刚刚用水洗过,晶莹的水滴挂在果皮上面,亮闪闪甚是好看。
方怡一边责怪柳青,一边从篮中取出一枚荔枝,纤纤玉指来回一绕,轻盈利落地剥落了荔枝的果皮,露出了又圆又大,晶莹如玉的果肉。方怡拈着荔枝果,轻轻送入了柳青的口中。柳青故意张大嘴巴,吃那枚果子的时候顺带着吮吸了一下方怡纤纤如玉的手指。
方怡知道他的轻佻动作暗含的暧昧之意,蹙了蹙柳叶般的弯眉,嗔道“你自己剥,本小姐不喂你了。”
柳青嘻皮笑脸地道“不是你剥的荔枝果,吃起来会乏味的。”
“哼,油嘴滑舌。让我喂你可以,皮儿也不剥,直接往你嘴里塞,让你再不老实。”方怡说完,抿嘴一笑,接着说道“你怎么对船这么感兴趣,莫非真的想去流求?”
“流求?当然要去。有了船便海阔天地宽,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岂止一个流求。大小姐,等到了苏州,我一定想法子弄艘大船,比这艘更大更气派的船,然后带上你,我们去天涯海角,去遥远的地方。”
方怡见对方奇思妙想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便嘻笑着说道“怎么?打不过人家,你就弄条船带着我私奔吗?我的柳公子,你知道像这样的一条船得多少银子吗?你手上剩的那些碎银子,莫说买船了,恐怕买支船桨都不够。”
柳青耸了耸肩,双手浑身上下摸索了一番,最后,只摸出了几个铜板,便呵呵笑道“你还真高看我了,碎银子没有,只有这几个铜板,登岸后,可以买几个炊饼给大伙充充饥。”
说到这儿,两个人都会心地笑了。方怡卷了卷衣袖,露出了手腕,只见柔美白皙的手腕上一支碧翠的玉镯凝翠欲滴,阳光下更显澄澈明亮,一看就是上等的美玉。
方怡将玉镯褪了下来,交给柳青道“我虽然有些积蓄,但从家里出来时,走得匆忙,全都落在家里了。现在也是身无分文,这只镯子是我娘给我的,由上等的和田美玉打制,应该能卖个好价钱。这镯子一共两个,另一个还在家中,我娘说,要到我成亲的时候,再拿出另一只,凑成一双,做我的嫁妆。现在,咱们正困难,就把它当了吧,换些银子,好渡过难关。”
柳青接过,仔细看了看,然后收在了怀中,说道“既是嫁妆,为夫先替你收着,银子的事,让我再想想办法。不过,娘子,这镯子,决不能卖。”
“呸!谁是你娘子。你把镯子还我。”
“不给……”
两人正要嬉闹,此时,芸儿一掀舱帘,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一个白瓷碗,碗中氤氲升腾着袅袅白气。
芸儿望着站在船首的两人,径直走了过来,说道“药煎好了,柳青哥,该吃药了。”
柳青接过药碗,尝了尝,并不算烫,便一饮而尽,随即说道“芸儿,这些日子你为我煎药,着实辛苦你了。”
芸儿没有接他的话茬,反而白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伤还没好,就对大小姐动手动脚,我看你的伤不想好了。”
“啊……哦……我这就回去休息,这就回去休息。”柳青见这个小美人言语之中生了醋意,便踱着步子回舱室休息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