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刘荨的意识却是转至了梦境中,在梦中悠悠的醒转了过来。
她不知自己置身何地,只发现自己躺在山岗的一片草地上,暖阳照在身上,一身暖洋洋的感觉。
她缓缓起了身,环顾四周,揉着自己睡眼惺忪的双眼,却吃惊的发现所见眼前一切竟都看得真切,她似乎又能看见了。
不远处,烈阳之下,面前房屋俨然,又有高低矮树相间,其人男女老幼,男子荷锄自田间归,女子于房前棚子巢丝织布,后有黄发老人坐于屋前,看那空地间三两孩童嬉闹。
刘荨不自觉的缓缓从那村庄走了过去,那村里的人却是像对她微笑,都举起手来和她打着招呼,她却是也不自觉的举起了手回应着。
一瞬间,蓝天白云下,一切都是那么和谐,祥和。
但是一切又变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忽地狂风骤起,又听见北边马蹄声震耳欲聋。
不消片刻,便见有万千骑身着皮甲,头戴毡帽,耍着弯刀之骑兵从北边的平原上冲将过来,从她身旁掠过,然后冲进了这座安详的小村。
眼下立刻便已然是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须臾间,四处所见便已是鲜血横流,耳边满是哀嚎之声,那些个骑兵刀刀见血,若往那屠夫脸上看去,横肉清晰可见,可那眼中却是以杀人做宰羊之蔑视。
刘荨见此一幕,那万千骑扑面而来的感觉,心中却是不住的惧怕起来,然愤慨又于心间点燃,便想拔出手杖刀愤然而上,击杀那面目狰狞之嘴脸,可刹那间,刘荨却是如同幻影一样,冲过骑兵的身躯,未伤及他们分毫。
刘荨呆立其间,未来得及反应,心中也不道是什么心情,却是道不清的那种。
只是下一刻,画面却变了,在看时她已然站于高山之上,那山很高,可以看得很远,云布满了天空,蓝色却是看不到了,虽然这场景十分壮丽,但刘荨的目光却没有看远,只不住的往山下看去。
只见山下,数千汉人男女被绳索捆手,哭声嚎叫的在山间盘行,而后是数千骑拉着金银粮秣驱着这些汉人前行。
他们笑声响彻山谷,言语间尽是讽刺汉人儒弱之言,再看那骑兵之后,那是一座销烟滚滚之城池,仍在火中卷起熊熊烈火,那浓烟卷入云霄,遮了日光,让周遭一切尽在黑暗之间。
刘荨见此一幕幕,心下生出一股无力之感,竟一下支持不住,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眼中越发无神,心中空洞,尽再提不起其他想法。
忽画面又一转,刘荨便已身着一身对襟儒裙,站立在一个蒙古包似的行军大帐里。
只见里面金碧辉煌,多有金银器皿修饰,地上尽覆丝绸为毯,再看眼前高台之上有置一席,一金发碧眼之人衣着华贵端坐其上饮酒啖肉,左右两侧又有膀大腰圆之数个胡人猛将而立其间。
在刘荨前面,跪着五七人,只见前头那人身披破败黄色袍服,头戴残缺冠冕,身旁两人皆是大臣之装束,然都蓬头垢面,头深深埋于于地上。
只听那高台之上人笑意凛然,口中得意非常,言语道“晋朝皇帝,你可服气?”
那最前面之人竟然被吓得口不能言,惶恐不安看着那高台之人。
刘荨经不住看,那竟然是晋帝,竟然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这是永嘉之乱?
五胡乱华?
一时间,刘荨心中尽数是自嘲之感,汉人皇帝竟被洗匈奴辱了,真是好一个晋朝啊,可笑,可悲,可叹。
“汉人妃子,你可是不服气?为何不跪拜于我?”那人又问了。
那是在问自己,看着身上装束,自己的确是一妃子模样,只是此刻她好像心灰一冷了一样,只喃喃道“汉人当有傲骨,如何拜得胡人,即败,但求一死!”
那人豪笑,将酒泼于那晋帝,嘲笑不已“汝还不若这女子有血性,可笑,哈哈哈,孤王刘渊,便成全这位汉人烈女,赐死,厚葬。”
即刻,刘荨附身之妃子便被带到大帐外,那外面尽数是下跪的汉人平民,用着恐惧的目光环顾四周。
刘荨在他们的目光下被押往一处高台上,随即只见一把弯刀便朝脖间袭来,只感到一阵痛之后,刘荨的视线已经移到了空中,旋转的视野下,再见的却只有万千胡人在那欢呼,还有一倒下之无头女身。
刘荨意识渐渐模糊,又沉沉睡去,再醒时,画面已来到了一片广袤的大江之畔,江上无数江船正扬帆起航,无数人群争先涌上船去,场面混乱不堪,人群自相争抢,踩踏,目光所见,江边上,绵延数十里,皆是此般景象。
刘荨越发无感,口中只喃喃道“衣冠南渡。”
汉人何故会如此狼狈,何故如此悲凉?何故?
刘荨似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那江船之上那晋朝残臣孤王,但无人回答她。
“吾能做何事?”刘荨再自问道。
“当然是护佑汉人!”忽然一嗓音粗壮之音入了耳畔。
刘荨转头望去却已是战场,那说话一人,披甲执枪,骑于一红马之上,盔甲之上全是鲜血,再看所处平野之上,从眼下到目光所及,地上具是倒地的胡人。
刘荨震撼的没有说出话来,心中只剩下空洞。
“某乃冉闵,壮士可愿随我在这中原开辟一土地,供我汉人生养,守护这一方汉人生灵?”那声音再次传入耳来,竟如此清晰入骨,甚至进入灵魂。
此刻,听了这话刘荨渐渐竟又释怀起来,心中又升起一道希望,一股烈火般的气息又再次燃起,而自己的心中好像释放出了一股力量,让她有着使不完的力量的感觉。
正当她义愤填膺想答应那冉闵之男子时,忽然却只觉得自己被人用力推了一下。
恍惚间刘荨眼光往那推她的那边看去,却只见一个儒服男子正和自己伺立一旁。
而一个穿着铠甲的精壮男子和一个穿着儒服的中年男子坐在一片竹林中下着棋,再看时哪里还有冉闵的影子。
“刘季,你这相怎地可以过河也太无耻了罢。”那精壮男子似有恼怒的道。
而那中年男子却笑着抚着胡须爽朗而笑,将那相拉回他的棋盘,“哈哈,项羽,咱俩斗了那么久,你还不知道我的棋品吗?怎地,你自己不愿过河倒是怪罪我的相过河了”
项羽摇着头,似怒非怒的道“你这还是流氓的行径,却没有一副皇帝该有的模样,罢了,不与你下了,某练武去。”
继而他猛然起身,只拿起了立在地上的那根霸王尖枪,拔将出来单手舞出几道枪花,却转了头来对着刘荨道“喂,那后生,来,替我与这流氓下一局某教你一套枪法如何”
刘荨却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悠悠的的被一个儒雅男子推到了棋盘前坐定了。
“来来来,项羽让我们看看老刘家的后生棋艺如何。”那儒雅男子道。
如此项羽才朗声的大笑起来,继而拿着那枪舞了起来。
“破阵兮霸王枪舞,千军止兮控马足,天下平兮称西楚,霸王威兮鬼神哭。
乌龙吟兮击秦路,称英雄兮非王族。扫宇内兮强军步,风嘶嘶兮傲千古。”
那枪法刚猛,搅动着劲风只听到一阵虚影,以及一道道撕裂风的声响,那人在竹林里舞了一遍又一遍,刘荨只边下着棋,听着那儒雅男子解释棋局,也看了一遍又一遍。
“喂,后生,你却走个马前卒是何意”不知多久,耳边却是传来了刘季的声音。
刘荨才回头,看了棋盘上的棋路,思有所悟“马前卒,为了天下太平,虽渺小却愿奔走效力,这一步却是没有错。”
“哈哈哈,韩信,项羽,你们却看看我这后生却是有自己的想法,怎么样老家伙们,该服气了吧。”刘季却是开怀大笑起来。
那舞枪之人,还有站在刘季身旁的人却只将目光转到那棋盘上来,脸上挂上了笑容。
只见那马前卒却是抵住了帅的咽喉,将死了全局。
刘荨赢了,棋局已终。
三人各看了一眼,随即朗声一笑,随即结伴往林中走了去。
刘荨却还留那棋局间端坐,似乎脑中被一道光穿过,一切都变得清明了起来,刘荨心中安宁下来,听着已然回荡在竹林间的笑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视野便渐渐暗了下去,所见一切又归于平静,所剩只有一声息传入耳来。
“女子,女子醒醒,天已大亮了,该行路了。”只听一女声传入耳来,又感受自己之肩膀被人摇晃。
刘荨睁开眼睛,眼下感受到一丝光感,一道道光自门处照来,身上还是感觉暖暖的,晃晃头,却是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梦!”
只又听一女声笑语传来“女子该起身行路了,怎还想做梦也?”
刘荨摇头不答,只淡淡笑了笑,舒了口气起身,一番准备,将行李又置于红狮子身上。
再过了许久,刘荨又与一众民众行于路上,但她仍在思索于梦中所见之事,听于那些民众今日竟多了些欢声笑语,仿佛经历了昨日之风雨,今日便经历了新生一般。
心下,却是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斥全身。心中的念头越发强烈,只低声像回复梦中之人,又像回复自己一般,只轻道“该做一庇护一方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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