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餐盘,和他们俩打一声招呼,时周并没有选择与他们同行,交代了自己的去向:“我去训练了。”
基军体贴,特意为新兵们开放了训练权限,只要做好登记就能在任意时间进入训练场适应机甲。
虽然大家都申请了,但绝大部分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每天的训练就足够他们精神崩溃,依靠为数不多的睡眠时间恢复精神。
时周变得没有什么太大作用的强悍体能又勉强发挥了一丁点的作用,至少给了他争分夺秒抢救自己的机会。
白炽灯的光芒因为和窗外的夜色鲜明对比,所以刺目地让人有些头晕。
万籁俱静中,一台黑色机甲静静站立在中心,红色的呼吸指示灯闪烁,有种即将摇摇欲坠的轰然倒塌的错觉。
而机甲内部,时周咬紧牙关,努力克制住因疼痛带来的生理上难以克制的颤抖。冷汗从额前冒出,划过鬓角,明明天气已凉,他竟冻得浑身痉挛。
系统不敢在意识中出声,生怕令时周分心。
都怪那个该死的“六芒星计划”。
它恨恨地想。
可下一秒它的数据紊乱了三秒,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源头还是因为它把时周带进了这个世界里。
“不要多想。”时周沙哑的嗓音忽然回应了它,彻底击溃它的心防。
“哭什么,没什么好哭的,没有你的话,我在现实世界活不了多久,你看至少我在这个世界里多活了十几年呢。”
系统不知道回答什么,它知道自己说不过耐心想哄人的时周,但是时周的温和更让它悲从中来。
时周不再多说,脑海中细细密密针扎的刺痛已经令他无暇自顾,之前开口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疼痛的瞬间他恍惚想起之前被打晕带进实验室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纯白房间之中的情形。
每天意志昏沉,记忆支离破碎,定时注入的药剂像是一场赌博,有时毫无反应,有时痛得恨不得马上去死。那样生不如死的感觉储存进了大脑的记忆深处,在他午夜梦回时常常陷入自我折磨的困境。
没有想到今天再度尝试,原来记忆早就为了保护他弱化了他的感知不少。
精神力操纵机甲,无非是通过精神力感应装置,将人与机甲相连,进而控制机甲。
说起来容易,但究竟让机甲先动腿,还是先举手,还是同时动,需要人分散精神力配合机甲内的设施去驾驭,而这正是时周无可奈何的原因。
他所有的神经仿佛被不知名物质包裹住一般,硬生生地截断了两者沟通联系的通道。筋脉四通八达,他却处处有断点,无法构成完整的回路。
所以在最开始,其他人对机甲的不适应表现在精神力不足走几步腿软,或者精神力输出太猛连人带机甲踉跄走不了直线,而他直接呆在机甲之中安静如鸡。
他是他,机甲是机甲,每一刻都可以分割。
时周将脸深深地埋进手中,仿佛宫廷古建筑之中历经时间洗礼的雕塑。
在平静如波的外表之下,他细若游丝的精神力不断冲击末梢,脑子里仿佛安了一个移动的绞肉机在飞快吞噬过往处的一切。
短短几秒钟,时周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冷汗淋漓。
再多坚持一会儿就休息。
时周不知道自己在内心反复提起多少次这句话,熬过难捱的每分每秒。
他甚至恍惚间自嘲地想,自己取名叫“时周”,是不是因为他的生命时常要衡量着时间计较,以分秒为单位呢?
双眼合上的一片黑暗之中,他大声喘息,拼命补给肺部逼仄的空气容量。
福至心灵,意识中一条极小的细流,宛若发光的丝线,虽微不足道但于暗景之中格外显眼。
时周强撑起最后能汇聚的精神力妄图推动细流往前淌动。
【宿主!周周!机甲动了!】系统声嘶力竭,仿佛怀揣着家中母猪一口气生了七个小猪仔一样的意外惊喜,【它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与其同时,时周脱力地跳下机甲,有气无力地瘫倒到地上。他闭眼,胸膛重重地起伏几下,尔后就此沉寂,好像死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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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天亮,基地的太阳从三四点便悄悄探头破开天光。
时周直接到训练场集合,接过柯克递给他的一小袋牛奶轻声道了一声谢。
“夏尔。”柯克语气迟疑,担忧地望着他,昨天夜里他知道时周一个晚上没有回来,今早回宿舍换了件干净的内衬就赶来集合。
眼下,他将视线放在时周修长的手指上,根本无法控制的在颤抖,牛奶包装开了一个口,哪怕努力克制了依然不可避免地撒了一手。
“我没事,你去吧。”
柯克的进度比时周顺利多了。他本身是个机甲通,从小时起便对机甲狂热痴迷,机甲身上的零部件他了解的比自己身上的构造都清楚。到机甲内部上手之后,打通任督二脉一般将过往所有的知识融会贯通,一下子成为最适应机甲的人之一。
目送柯克一步三回头地爬上机甲,时周长舒一口气,打开光脑随机匹配到一台机甲,戴上头盔。
昨夜汗水滑进眼里也没力气伸手擦去的疲倦感涌起,同时伴随着过于困倦而附带的恶心之感,自发地从食道深处感到一阵想要呕吐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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