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个人是一下就沉浸到故事当中的。你作为一个演员,首先评估的是剧本的价值,然后在演戏的过程中才会慢慢沉浸到故事中去。等到完全沉进去之后,才会成就你自己在故事中的角色。所有人都演好自己的角色,才能成就导演。”
顾清寒有点点想捏席和光的脸颊,又怕自己一伸手就把妆全摸掉了,只能忍着道:“我曾经拍摄《悬崖》的时候,有一条NG过二十多次才过。”
席和光抬起头,睁着眼睛惊讶道:“是你摘得康城影帝的那部《悬崖》吗?”
“是啊,”顾清寒笑道,“你看你现在才NG了四次而已,没有什么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找到夏天现在的情感。”
他说到这里,一双手扶住了席和光的肩膀,让对方的脸转过来。
顾清寒的眼睛黑沉沉的,像是要将席和光吸进去似的:“你从小孤身一人,我给了你温暖,帮助你,爱护你,还爱你。而你爱我,只爱我,还爱得很深。如果这时候你认为我死了,你会是什么样的感情?”
……
脚下是黄色漂浮的尘土,还有无数一动不动,军服上沾满了血迹的尸体。
在漫天的硝烟和尘雾中,夏天什么也看不穿。
军队里的人几乎都死了,不管是冲锋的,还是战壕内的,他几乎没有看到活人。
夏天满面都是黑色的尘土,嘴唇干裂地起皮,喉间干的发疼。
他的神情是极力维持的镇定,但是从他皱起的眉头和不断抿起的嘴唇上,能够看出他的内心十分焦虑。
他不知道林海生现在在哪里,不知道对方还好不好,也不知道对方……死了没有。
夏天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忍不住奔出了战壕。他毫无方向地冲到漫天白色的硝烟中,左顾右盼,跑了一会儿连一个活人都没看见。
面上强撑着的镇定被打破,夏天的脸上露出了悲戚,他边跑边喊道:“林海生!林海生你在哪儿?!林海生你出来见我!”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
他却不肯死心,只能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几次被地上的尸体绊倒,又几次爬起来,脸上全是细密的汗水,脸上的黑灰花的不成样子。
夏天跑了一阵跑累了,又开始不死心地疯狂翻查地上的尸体。
他要见到林海生,不论是生是死!
身后传来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按理来说,处在极端情绪中的林海生本来应该听不见,但是偏偏这脚步声就像重重的鼓点似的,敲打在他的耳膜上,敲打在他的心间,叫他即刻停下了翻查尸体的动作。
席和光睁着眼睛,张着嘴,以一种可笑的面部表情慢慢,慢慢转过了头。
对面的人脸上花的不成样子,却仍然是记忆中那个高鼻薄唇的模样。
甚至自己还用手亲自丈量过对方鼻子的挺直程度。
泪水夺眶而出。
夏天猛地扑上前去。
这一撞劲儿不小,林海生刚刚接住,还没站稳,就感到湿润的触感落到了自己的嘴唇上,毫无章法,一条软软的东西钻进了自己的唇舌间。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林海生的瞳孔猛地放大,眸色加深。
他原本抱住夏天的一只手抬高,一把按住了怀里人的后脑勺,用力深了这个吻。
在空旷死寂,尸横遍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两个人将敌方可能的下一波进攻,我方可能的撤退命令全部忘之脑后,全身心都沉浸在幸好对方还活着的巨大喜悦之中。
“过!”
温文导演喊完之后。
场地上的人并没有马上分离,而是继续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分开。
温文并没有催促。
他知道,如果演员入戏太深,那么对方会很难挣脱当时的氛围。这个时候,要给对面两个人一点时间。
过了好一会儿,席和光和顾清寒两个人已经完全分开了距离。
他们喘着粗气,顾清寒看着席和光,席和光也盯着顾清寒。
两人之间流动着一股微妙的氛围。
顾清寒忽然笑道:“我们下去吧。”
席和光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的耳根还泛着一点薄红,脑子里有些蒙蒙的。此时听到顾清寒的声音,他十分听话道:“好。”
顾清寒拉着席和光下场,刚好撞见林助理上前,对方的手里还拿着一小瓶漱口水。
顾清寒挑挑眉,看向席和光道:“刚才我的嘴里有异味吗?”
席和光脸上有点红:“没有。”
顾清寒装作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也没有。那我就不漱了,漱口水的味道也挺不好受的,多漱几次还真有点受不了。”
席和光表示赞同:“那我也不漱了。”
刚刚从司机手里拿到漱口水上前的陈柯寅:“……”
他的胸中翻涌着怒气,却什么也说不了,更不可能去逼迫席和光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只能忍住了。
顾清寒和席和光两人的戏份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温文深知这种感情激烈的戏份最好要给两人留一点放松和休息的余地。
毕竟这是隐晦的同性感情,演同性题材的演员并非都是同性恋,他不能让演员入戏太深,陷入无法自拔的状态。这很有可能会误导演员,甚至毁了演员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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