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易木担心他真喝出什么事,左耳插上耳机,抬头看到方浪一脸的求知欲,“看哈?!喝你的东西!”
“好暴力!肯定不是女的。”方浪一颤。
耳机里又开始窸窸窣窣,“刚刚在地毯上睡着了,羊一母啊!以后我帮你喝酒,你帮我吃肉。嗯?喝多了太难受。”
“可是我也不爱吃肉啊。”杨易木眉眼间软得不动声色。
“……羊肉泡馍?”
“成交!”
谢延初带着火烧火燎的胃挪到沙发上躺下,还是听话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在那温着,“你,要是没遇到我,会喜欢女生么?”
“嗯,会啊,那肯定是奔着结婚去。要是谈恋爱就认认真真。”杨易木随口答道。
谢延初闭眼不语。如果不是他当初处心积虑地和杨易木在一起,杨易木现在,或许正和一个温柔可爱的女孩儿牵手走过北城大学西苑的双客桥,脸上的笑意映衬着桥石上刻画的芍药,一路惊醒了沉睡的冬。
无论杨易木身边的那个人是谁,都与自己再无关联。
可是世界上本没那么多如果。于是谢延初只能加倍对杨易木好,弥补他所意外失去的,像普通人一样波澜不惊温温柔柔地谈恋爱的权利。
杨易木也不着急,任由话筒里的无声在两人之间蔓延。好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等到方浪去了卫生间,才好整以暇地收回手,摩挲着咖啡杯,语气里都是轻描淡写,“哦,对了,我的要求很简单。不用多好看,只求感情专一,是个演员。”
那一刻谢延初觉得自己患上了重度幻听,整个人裹在一大朵棉花云里,满足得不像话。心脏突然抽搐起来,像是被修理工上紧了发条,以后又有力量克服重重阻力一摆一摆地走下去。
“喂?你在听吗。”
三魂找到了七窍,温热的开水流过食道,谢延初唇角的笑意越扯越大。
“嗯,在呢。”
“睡吧,好好拍戏,到时候拿了奖,我考虑答应你一件事情。”
谢延初睡去时,窗外的猫咪叫了一声,又踏着小肉垫悄悄离开了阳台。
醉里吴音相逢好。
杨易木回学校时走了西门,报亭老板正晒着柿饼,杨易木多看了两眼,目光便停留在最新版的娱乐报上。头条大幅版面上有星光盛典的策划,周岁。
以前杨易木叫他老周。那时杨易木没出名,周岁也没有后来那么犀利,两人曾人手一瓶黑啤,在西城大街的玻璃天台上对吹。幕天席地的文艺气息裹着七月夜里的凉风席卷而来,让七倒八歪的酒瓶也醉了一地。
杨易木身上是价格很亲民的某牌子运动装,大学校园里常见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却显出几分与众不同的韵味来。
那时他喜欢把码买大一号,包括鞋子。这样在球场奔跑的时候,后背上会鼓起一个斗篷来,汗味儿不会那么重。
啤酒喝到胃胀,天空有那么一刹那像是将要迎来黎明。
老周以前,最是看他不惯。“你当谈恋爱是打扑克牌还是拉锯战?手里有几张王牌或者笃定对方会放水?你有没有想过,游戏规则或许从不是你制定的,就算你手里有大小王,他也可以用一张1就把你弄死!”
“你嘴皮子这么溜,开个脱口秀吧,准火。”
“能不能别转移话题?”老周平时并不是一个话唠的人,可是碰上杨易木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儿,再惜字如金也能被逼成疯子。
杨易木哈哈大笑,并不正面接招。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从效率上分析是在浪费生命,坚持下去的必要不大。”
“那你是承认,这必要还是有的喽。”
“……都尼玛白说了。”
“我懂你的意思。”杨易木抬肘碰了碰老周,“但是我也保留我自己的坚持。OK吗。”
在他游走于人们平素认为是危险关系的边缘时,老周没有疏远他。
在他成为千夫指的第三者的时候,知道这里头弯弯绕绕的老周也没有放弃他。
后来和周致的照片爆出,周岁才彻底放弃了他。
没了回宿舍的心思,杨易木把报纸塞进背包,上了去易初公馆的地铁。
一到谢延初的寓所,快速冲了个凉,杨易木便裹着谢延初的宽大衬衫一头扎进了被子里。几个深呼吸之后,今天动脑动累了的杨易木彻底陷入一片熟悉的虚无。
又一次梦见前世一起去拉斯维加斯的那次。
在处理事情方面,谢延初足以让他放心地跟着自己,不报团,去一个不熟悉的国度。他会把计划要出行的每一天安排得精确到小时,景点一个不落地让他玩到。
杨易木跟着谢延初出门从不带脑子,心安理得地在日光下踩着谢延初的脚印走,迷迷糊糊毛毛躁躁,南北不通左右不分,夜晚住上自己期待已久的当地特色的小旅馆,吃曾经对着图片眼馋许久的美食。如此种种,即使他任性地在中间加了莫名其妙的要求,也丝毫未见谢延初有匆忙或不耐。
每个或明朗或隐秘的愿望都会得到最大的满足,可是那时的杨易木脸上带着没心没肺到恰到好处的笑,心里却控制不住地迷惑,谢延初是不是和宋柏成在一起时,也扮演着这么一位五好情人的角色。
或许这双正揉着自己脑袋的温实手掌,曾经也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轻缓地拨弄着宋柏成的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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