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外,夜风一吹,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下次不用那么急,我们这么多人,总不能让你一个小孩子冲在前面。”
邵炼脱下外套给他披上,完全不嫌弃沈明洲一身的汗。
“当时没想那么多。”沈明洲穿上邵炼的外套,顿了顿,“还是要亲自看一眼才放心。
奔跑之后身体留有运动的余热,沈明洲的指尖却冰凉。
邵炼想也没想,笼住沈明洲的手,塞进自己温暖的口袋。
在沈明洲沉默茫然的视线里,邵炼拖着他往外,“走吧,不会有事的。”
工业园道路寂静,沈明洲的手被邵炼攥着放在口袋里,源源不断的传来温暖的热度。
人类选择死亡的念头,总是轻易又悲凉。
如果他们没有发现这个人,也许这人不过是明天派出所出警的任务。
他只会远远的在高科楼栋里,给对面突然到访的警车,一个困惑的眼神。
还好,他们发现了,阻止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邵炼手心灼热,高大的身躯为沈明洲挡去了不少风。
他一手拎着无人机,一手牵着沈明洲,回到高科宿舍,才松手。
邵炼将无人机随手一放,去给沈明洲打开热水。
他说:“我待会叫江岳把蜻蜓送回实验室,然后做好数据记录。明洲,快来洗个热水澡。”
他刚出来一看,沈明洲惋惜的捏着无人机,大有重回实验室给邵炼做一台更新更好的出来的趋势。
“你别去修它啊,网上四千来块买的,没有修的必要。”
“可它救了人命啊。”沈明洲眼神里都是赞许,“就这么坏掉太可惜了。”
可惜?
邵炼从不觉得。
他盯着沈明洲苍白却含笑的脸庞,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见到人自杀,沈明洲会是这样的反应。
换成同龄人,早该吓傻了。
等着大人开解,劝道。
可沈明洲不一样,第一时间发现,第一时间叫报警,第一时间冲向现场。
单薄、消瘦的背影,在夜色里奔跑起来,带着永不疲惫的活力。
仿佛这样的活力到达现场,就是死了也能把人给救回来。
邵炼忽然垂下视线,无法与沈明洲欣然的表情对视。
如果以前,有沈明洲这样的人在他身边,可能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你洗个澡,吹干头发再睡觉,不要着凉了。”邵炼随口嘱咐,要往外走,“江岳会负责回收蜻蜓,顺便帮你把数据记录下来。你先休息吧。”
可人没走出门,就被沈明洲抓住了衣摆。
邵炼微微皱眉,顺着沈明洲的手臂见到了他茫然而好奇的视线。
“你怎么了?”
邵炼的情绪瞬间低沉,沈明洲能感受到。
如果这人就这么走了,他可能一整晚都会思考:邵炼怎么了。
邵炼抬起手,要去褥沈明洲的头发,手掌却悬空犹豫了许久,最终叹息一声,放弃挣扎,用力将沈明洲微润的短发,揉得一团糟。
“没怎么,想起了一个人。”邵炼的声音飘得很远,满是怀念的语气,不肯面对沈明洲关心的视线。
“我的室友,在我读博的时候,自杀了。”
说到这话,邵炼残忍的露出讽刺的笑意,不敢去看沈明洲的眼睛。
他说:“因为他觉得嫉妒,为什么我能轻松解决的问题,在他手上就是无解难题。再加上博士迟迟无法毕业,所以选择了自杀。用枪。”
邵炼收回手,比出了枪械的手势,抵住太阳穴,残忍的笑道:“美国人的直白凶狠,你连救他的办法都没有。”
他的语气故作轻松,暗藏着沉重的压力。
没人会在别人死亡时感到愉快,他嘴角的弧度勾起,透露出的却是比悲伤还复杂的情绪。
沈明洲觉得他很难过。
这人平静的勾起嘴角,眼底藏着的阴影,仿佛也有过自暴自弃的想法。
悲伤的情绪是会传染的。
沈明洲仰头说道:“我以前……想过自杀。”
少年的声音低沉沙哑,快要忘记的过去,渐渐涌上心头。
说完,他又露出轻松的笑,“不过,自杀这种事情,除了让憎恨我的人感到痛快,好像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好处。”
他低哑叹息,仿若无声,“太傻了。”
这句感叹,不知道是在感叹的谁。
世上没有什么穷途末路,唯独生命的结束才会给一切狂妄的梦想画上休止符。
沈明洲不是十六岁,却曾经十六岁。
如果他死了,像是每一个夜晚站在阳台、马路、楼顶、湖边思考的那样赴死,是不是只有人会为他的死笑着鼓掌。
而不是悲伤。
毕竟,那时候他一无是处,不受期待。
好像全世界能够听到他声音的地方,只剩一台小小的电脑,无数陌生的ID用简单的文字告诉他:年纪轻轻为什么想不开,是网络不好玩,还是网友不沙雕。
沈明洲是靠着网络陌生人无意散发的热情撑过来的。
他学习了代码程序,追赶别人早已掌握的知识,真正从单纯的字符组成的世界,感受到自己活着的意义。
“邵炼,你不能放弃自己。”
他想起自己绝望的时间,辛苦做出的专利被偷,甚至收到了公司起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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