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穿得人模人样, 一双乌黑的眼睛晶亮晶亮的,除了那红扑扑得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感冒的小脸蛋, 和貌似长高了一点之外, 模样打扮像极了电视机上的小明星。
而她则被债主缠得几乎无法脱身, 宛若一只落水的丑小鸭, 在漂亮的小天鹅询问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殷玉娥满眼嫉妒,下意识磨着后牙槽, 还没来得及说几句。
小宝隔壁那衣着华贵的少年就开口道“这寒风吹得冷, 瞧你脸冻得,快把窗户关上。”
小家伙听话的应了声“好”, 不等殷玉娥回话,那小手马上摁在手摇车窗的把手上, 一点点把车窗摇上去。
于是那张令她又嫉又妒的小脸马上就消失了,似乎那孩子完全无意与她交谈的模样, 令殷玉娥差点破骂出声, 你发达了了不起啊?不过一个三流小演员, 鼻子都要翘上天了, 以她的自尊心,能忍受这样的忽视?
殷玉娥连忙甩开纠缠的债主,忙不迭地追着车尾气, 跑回家去。
这一路上村子里都很热闹, 红红火火的十分应景, 还有不少小孩在放鞭炮呢,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马上要送小家伙回殷家了,小家伙趴在车玻璃上,不断地往外看,那活泼的腿儿也在蹬着,因为兴奋,那脸红扑扑的,情绪极为激动高昂。令少年见了想笑,他理解这孩子半年没回去了,肯定极为想念家人,想念这村庄里的一草一木。但他也不舍得和这孩子分开,独自一人回到那空荡荡的大宅子里。
从习惯了有人陪伴的烟火喧嚣中,回归平静冷清的寂寞,这才是他受不了的落差。但他又不能把那懵懵懂懂的孩童拘在自己身边,这太过自私。
少年盯着小家伙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做好心理准备,从保镖身上接过一件厚外套,给人穿上“小宝,我要走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身体弱,抗性低,平时要好好穿衣服,不要再感冒了。”
闻言,小家伙一边习惯地伸出胳膊穿衣服,一边回过小脑袋,十分惊讶地道“傅哥哥,你要走了吗?”这惊讶的表情不似作伪,少年定晴几秒,才看到那孩子耷拉着小脸,失落道“我还以为你要和我一起过年呢。我的广告、我的电视剧在大年三十后,都会陆陆续续在电视上投放,我原想和你一起看。没有你陪我鼓励我,我肯定没法演出这么多角色,接那么多广告。”
“我想我们一起围着电视机看的。”这些直白坦然的话,像是小猫的爪子,在少年心口挠了一下,又一下。
说罢,小家伙还上前,用自己热乎乎的小手,牵起少年稍微泛着冰冷的手心,孩子气地晃了晃道“大手牵小手,走路不怕滑。”这是他为厂家拍雨靴广告时的一句台词,放在现下,竟也十分合适。
像是一枚暖烘烘的小太阳,冲破银河系围了过来,照耀着他荒芜的心,少年竟舍不得放开,于是就这样被牵着来到了热情洋溢的殷家,住了下来。
殷玉娥随后赶到,谁让两条腿的跑不过四个轮子。虽然半年没跟娘家联系了,但她还是很习以为常地踏入殷家的大门,刚想质问小家伙,说“小宝你怎么回事,见到姐姐都不打个招呼?”她甚至还想问问小宝,为什么半年过去了,你给殷玉娇买了那么多东西,什么高档国货护肤品,什么皮衣夹袄,甚至还有几条城里头流行的牛仔裤、阔腿裤、针织帽等等,让殷玉娇看着洋里洋气的,光凭一身的靓丽,都把村花都比下去了,那她也是亲生姐姐,怎么没有呢?
想问这话的时候,她浑然忘记了半年前的骗钱挑唆事件。
只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平日里虽然讨厌小宝、恨不得弄死小宝,好让家人重男轻女的一颗心拐正。但除此之外,她也是殷家的一份子,和殷玉娇一样,都是小宝的姐姐,就应该享受和殷家其他人一样的待遇。
反正核心意思就是一句话你发达了,给殷玉娇买的东西,也该给我来一套,她也是姐姐,怎么能不给她买呢?
没等她气势汹汹地质问,殷明麓就跟后背长了眼睛似的,抬起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珠子眨巴着,大庭广众之下先发制人道“姐,过年了,我的红包呢?”
突然这么一问,殷玉娥噎了一下,竟忘了自己原本要发难的台词,道“什、什么红包,我跟你是同辈,为什么要给你发红包?”他们都是同辈,哪有弟弟找姐姐伸手要红包的道理。
“可是姐姐你都结婚了啊。李红姐刚刚都给我发了。”小家伙扁了扁小嘴,提醒道。李红是隔壁李家的闺女,自从没考上大学,便直接工作了,前两月刚结婚。其余人也附和道“是啊,玉娥你是忘记你都结婚嫁人,早已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吗?”
众人七嘴八舌之下,殷玉娥这才蓦地一惊,想起文水村的习惯,成家立业的男人和嫁为人妇的女人,辈分自动升一辈,见了年龄小的,都得发红包。再加上,小宝是她亲堂弟,大房二房没分家,一直住在一个屋檐下,关系当然亲厚,她不能不发,不然传出去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问题是,她根本没钱,要怎么发这个过年红包啊?一直以来,仗着年龄不大,殷玉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身份的转变,早已经不是伸手要红包的类型,而是得给红包的类型了,于是过年回家一趟,连红包纸都没提前备着,更别说兜里都掏不出几块钱了。
殷玉娥慌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想大庭广众之下,选择质问小宝了,反而被人拿红包堵住了话头,这么多人都盯着她呢,她如果拿不出钱,根本糊弄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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