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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第二十九节真相的边缘
    雨势总是大一阵又小一阵,却完全没有要收住放晴的意思。周问鹤跟栈掌柜打好了招呼要长住,他说,除非他能确定猫三小姐的身心完全恢复了,否则绝不动身。

    然而这镇子实在是乏善可陈,刚呆了一天猫三就抗议说有一种坐牢的感觉。吃食方面就更单调了,当周问鹤趁着短暂的雨停,同猫三上街打算换一换口味,那掌柜的表情分明在说:你们转了一圈还得回来。

    这镇子只有一条街,有多少做买卖的扫一眼就全看清楚了。天还是y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有几点雨落在头上,让人心中为难到底值不值得打伞。猫三严严实实地裹在新买的大氅里,对抗着可能出现的雨滴,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不用陪我出来。”周问鹤也觉得无趣,只得嘴硬说,总不能刚出了栈就转身回去吧。

    这街上有一个癞头小儿,正提着一个茶瓶四处点茶要钱,周问鹤看到他瓶子里流出的汤y后几乎要怀疑这是直接从泥水里汲出来的。还有一个邋遢和尚,拿着一把钝刀正在卖猪脯,不知怎么的,这干瘪和尚跟案上贫瘠的r显得异常般配。另有一个老妇在卖炙鳝,那鳝鱼看上去只比手指头粗一点,见了不免让人心酸。老妇的身边放着一个小瓮,里面是鲊的鱼块,老远就看见十来只乌黑的苍蝇在翁上萦绕不去。老妇的身旁坐着一个矮胖男人正在卖糖荔枝膏,道人不知道这膏放了多久,渍出的水足可以盛满足足一碗。荔枝膏边还放着一盆糟油拌好的j杂,色泽黯淡,看了也是全无食欲。沿街有一座酒肆,老板殷勤地招揽他们进去,要让他们尝一尝“唐代的羔羊酒”,周问鹤只能非常委婉地告诉他,酿制“唐代的羔羊酒”,首先要有真的羔羊r。

    从酒铺老板的热情里逃出来之后,猫三的脸上竟然浮现出笑意,搞得道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什么比看到杨先生的狼狈相更能让我高兴的了。”她开心地拍着周问鹤的肩头。

    回去的路上,猫三问道人,怪不怪自己阻碍了他前往d庭。道人摇了摇头:“d庭的事情也不急着一两天,只是如今连日y雨,正在跑船的赵普胜大哥,怕是要吃苦了。”

    “你在说什么呀?”猫三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儿下雨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走的是海路。”

    周问鹤闻言猛地一愣,猫三走出几步后才发现道人没有跟上,回头一看,发现那道人如遭雷击一般站在原地。

    “你说什么?赵兄他们……不是走的大运河吗?”

    “你是在说笑话吗,大运河哪有海运快,从大都到江南,两个月就足够了。”

    “海运……”周问鹤低着头喃喃自语,“现如今南北沟通都用这种方法了……”忽然他像是想通了什么,急急甩开大步朝栈的方向跑去。

    “怎么了?”猫三快步追上去问。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告诉我的,我们在君山石室,铜牌边的石柱上看到一些字。”

    “记得呀,后来你不记得了,我还又告诉了你一次。”

    “能再告诉我一遍吗?我又有点记不清了。”

    “我想想……至元元年三月已亥杭州……哎你慢点!五月丙亥河间,六月已亥昌国……”

    周问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这些日期……”

    “都是亥日。”猫三接口说,“我也注意到了。”

    说话间,他们俩与一对当街交谈的中年妇人擦身而过,其中一个c着当地方言说:“你家六郎长得真福相。”

    另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闻言脸上立刻笑开了花:“我们家六郎啊,是今年生的,亥年的小孩啊,都是不愁吃穿……”

    这句话漏进了周问鹤的耳朵,他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等等,不仅如此!”

    “怎么了?”

    “今年是至正八年,按干支算是丁亥年,十二年前,也就是d庭闹棒胡那年,是至元元年,乙亥年,再往前十二年,也就是无名喇嘛被害死那年,是至治三年,癸亥年,你有没有发现,d庭湖上每一次起雾,都是亥年。”

    “等一下,那么这么说……石柱上写的年份也是至元元年,那这些日子,岂不是亥年亥日?”

    道人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有人根据铜牌上那些意义不明符号,计算出了一组相互对应的日期与地点,之后,可能是为了方便记忆,他随手把计算的结果写在了身边的石柱上……这些日期地点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意义,可惜……我想不出。”

    猫三忽然又叹了口气:“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讲过的,本朝太祖在沙漠深处误闯恒苦城的故事?”

    “记得一点。”周问鹤强压住内心的尴尬,其实他是听了猫三的复述后,前两天又从书稿了找到了相关的内容重温了一遍。

    “你的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了。”不知是不是错觉,道人觉得猫三说这句话时,语气明显冷淡了许多。停顿了一下,她又道:“太祖在城里看到了石碑上的建城时间。”

    “始建于至正八年,完工于至正八年。”道人喃喃说,“太祖的子嗣们一定是彻底忘记了这个故事,才会在八年前,y差阳错地选了这两个字作为当今年号。”

    “你认为,这是个巧合?”猫三问。

    “要不然你打算怎么解释?”

    “你有听说一座城,当年开建,当年就完工的吗,更何况,它一尘不染,空无一人又怎么解释。”

    “最好的解释就是太祖年事已高了,他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讲道这里,周问鹤微微皱起眉头,他自己也知道这根本解释不了石碑上至正八年四个字。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古怪的的画面,就在此刻,那片寻常进不去的沙漠深处,一座城池正无声地被建造起来。他知道是什么灌输给了他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正是杨霜的书稿,那里面旁征博引了一大批来路可疑的材料,试图把恒苦城跟一些虚无缥缈的传闻扯上关系。他认为,是荒佛的信徒建立了那座城池,那些人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主人的福音了,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他们在沙漠中为自己修筑了这么一座监狱。书稿的这一段附上了几行笺注,那是一首花剌子模当地的诗歌,以及杨霜对此的翻译:一天内破土,一天内建成,一天内倒塌。而在翻译的最后,杨霜写下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到的话:我以为对他们而言,时间是反常的,也许,正好相反。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栈,掌柜抬着一张风干的老脸,得意洋洋站在店门口:“两位要吃点什么呀,小店特备了羊血羹和汤饼,想要变换口味的话,你们可以选择汤的多寡……”

    第二天,毫无预兆地,太阳竟然出来了,早晨的阳光洒在泥泞的镇中小道上,这肮脏地界竟也让人有了些许洗刷干净的错觉。猫三早早就拍开了道人的门,向他赌咒发誓自己已经完完全全都好了,然后不等道人反对,就自顾自跑去楼下结了账。

    麸子李离开的时候,把那艘居功至伟的木船留给了他们。几个船工也都没走,这两天全凭麸子李留下的银两在当地闲散着,道人振臂一呼,便纷纷回船上报道。

    于是,周问鹤与猫三当即决定顺江而下前往d庭,道人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镇子,这里实在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而他也确实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个地方。

    剧情修正:

    第七章第十六节茶与画与宵禁

    “……时间太紧促了,我们兄弟两个不得不昼夜行船,结果,两人都生了疫病,我病得还比较重一点,没想到,最后我活了下来,我周大哥,铁打一样的身板……却……”改为……时间太紧促了,我们兄弟两个不得不昼夜行船,结果,周大哥积劳成疾,一天晚上出外巡视时,翻出船舷落海而死为了跟后面的故事衔接上,帮周子旺换一种死法,你们懂的,一般落海不是死不成就是有y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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