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二年二月十七日,一艘夏贸公司的货船从塞波城一号码头驶离,在脱离了大众视线后,货船开始转向西行,徐徐往新港行去。
这艘货船上搭载的货物除了雷打不动的粮食外,其余的都是一些像布匹、成衣、鞋帽等日用百货,并没有什么战略资源,本来它应该还要等几天,和其他兄弟船只一起组成船队共同返航,不过因为今天船上捎带了几个不速之客,这才急急忙忙的装了一些轻便的东西,提前回家。
“这艘‘甲三号’有一千两百料,在夏贸拥有的所有二十多条船中却只能作为垫底存在。”船舱中,已经卸下夏贸公司保卫部职务的陈何轻轻跺了跺脚下的木板,虽然不再是公司的人,但在提到公司拥有的船队的时候,依旧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样子。
“啧啧,舍不得了?”马坤笑呵呵的坐在一旁,品着一杯从塞波城带回来的土国特色饮料,揶揄道。
“是有点。”陈何没有否认,他知道越是藏着掖着,就越显得有问题,于是很干脆的说道“虽然在夏贸只待了一年不到,但却是夏贸最艰苦的大半年,我几乎是看着它从一贫如洗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光是船队就有三支,店面遍布山海十四城,甚至连最东边的木刻城都有夏记落户,而且生意都不错,夏贸就相当于我养了大半年的儿子,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马坤和段四章都有些沉默,两人虽说也都换过岗位,但归根到底一直都在,真心没有这种舍得舍不得的感觉。
就在气氛略显伤感的时候……
“卟~呜~”
突然一个急转弯,伤感化为乌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蜜汁尴尬的气息。
然而就当众人准备说点什么冲淡一下尴尬气氛的时候,没想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头,这一声好似吹响的冲锋号,顿时,“卟~呜~”“卟~呜~”……欢声雷动,鞭炮齐鸣。
这下子,绕是一个个都有张久经考验的厚脸皮也扛不住了,脸皮再厚,也架不住鼻子上有俩孔,人家首先就造了反。
“啊,那个,到地儿还有几个小时,总窝在舱里不像个样子,不去甲板上看看沿途的风景,太可惜了!”
段四章努力憋着气,话说完,人也站起身,抬腿就要往舱门处走去,那步速,不下于健将级的竞走运动员。
“同去,同去。”
后边陈何、马坤、光久庸等人连忙跟上,谁也没那个魄力继续待在乌烟瘴气的舱内。
哎,早知如此,早上就不该吃炖萝卜的。
甲板上,阵阵海风刮过,顿时心旷神怡,带来的丝丝腥味,对于众人的鼻子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一马当先的段四章顾不上体面,趴在船舷上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特么的终于解放了!
甲板上的空间无穷大,即使再有人放烟雾弹,也不会殃及满船,大不了躲远一点。
安全有了保障,众人又有了谈性。
“没想到上头的动作这么大。”望着划着白浪的海水,陈何唏嘘道,“本以为只是多出了些许空位需要大家递进排坐分蛋糕,却不想军务厅又搞出了一个地方民兵组织,硬是将我们扫出城市。”
“陈都尉想要留在城市还不简单,只要陈都尉愿意写份申请,小弟现在就可以开调令,、平安、三义,都尉想要去哪儿随便挑。”旁边马坤豪气冲天的道。
陈何面露尴尬之色,旋即一本正经的道“陈某作为军人,值此国家需要之际,怎能留念繁华,自当为大夏安定泰和鞠躬尽瘁,我就是君上的一颗钉,君上让我钉哪儿,我就钉哪儿,类似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这不是羞辱我陈某人吗!”
马坤“……”
段四章似笑非笑道“还是陈都尉觉悟高。”
“差远了差远了,比不上郭、严二都尉。”陈何谦虚道,“两位前辈实乃我大夏军人楷模!”
段四章“……”
我特么说的反话你没听出来?
这个民兵组织,是军务厅成立后,夏凡着手对夏国军方实施的第一次大手术。
之前,夏军的成分很简单,就一二三四,四个步兵营,外加一个山地营,这五个营既充当了野战军的角色,还充当了地方守备军、保安团、民团团练、武装警察的角色,除了第一营营长周敦吉外,第二营营长郭瑶、第三营营长严岗、第四营营长赵信都有兼职在身,或守备或干脆是文职镇长,职权非常混乱。
反正夏凡是不满意,这次他借着军务厅成立,索性一并将此事给解决了。
首先,原有的五个营和新成立的第五营、第六营全部定位为野战军,驻扎在野外大营中或军事要冲之地,平时无战事时就训练,有战事时看情况调动,除非有自己的防区,没有具体的作战区域,属于哪儿需要往哪儿搬的类型。
然后,地方上设立民兵,专司野战军调出城后空出来的地方防御。
每村设立一支民兵小队,编制五至十二人不等,由正七品民兵长统领;
每镇设立一支民兵中队,编制三十人至一百人不等,由从五品镇尉统领;
每县设立一支民兵大队,编制两百人至五百人不等,由从四品县尉统领。
这些地方民兵并不算是正规军,只能算是义务兵,半军事化武装,平时有自己的工作,初定拿的只有野战军的三分之一饷,只有在服役或训练的时候才有额外补贴,当然,战时肯定福利更高,属于野战军的补充力量。
民兵在诸夏不是什么新鲜的玩意儿,自古以来皆有,比如汉时的郡县兵,唐时的折冲府兵,宋时的厢军,明时的卫所军,虽然性质上有些许差异,但总体上实际情况都差不多,都是半兵半民,只是叫法不同罢了。
所以,这次的大变动中,军方几乎所有有兼职的军官全部去掉了兼职,重新变得纯粹。
陈何只是其中之一。
“对了,马局长,第一营的驻地定了吗?”陈何必须关心这个问题。
“你不是说你是君上的一颗钉,要往哪儿钉往哪儿钉吗?”马坤揶揄道。
陈何一点儿也不觉得惭愧,依旧嬉皮笑脸道“话虽如此,但能钉在紫檀木上,谁也不愿意钉在粪墙上不是。”
“这倒也是。”马坤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深表认同,“不过,现在我也不知道,一切等你见到君上后才知晓,而且,第一营还有一个屯的弟兄分散在山海诸城邦,也要等他们都撤回来。”
“一个屯的野战军留在山海城邦看家护院,确实浪费了。”段四章接口道,“撤回来是应有之义,不过,夏贸在山海城邦的生意一直是由他们看顾的,虽说现在也招募了不少护卫,即使他们离开也不虞安全问题,可将安全全部寄托在外人身上总归不妥,夏贸公司必须要有自己的护卫队来替代原本第一营的安保领导作用,但这需要时间。”
“大半个月足矣。”陈何对此很有信心,“招护卫嘛,又不是招兵,只要身强体壮,下得了狠手,拿上西瓜刀就是一名合格的护卫,并不需要花费时间训练,要不是赶路需要时间,大半个月都用不着。”
段四章点了点头,认可了陈何的说法。
陈何“希望这帮家伙撤回来后,别对新家太过失望才好。”
“不过我猜,一营应该不会被安排在山中,要么驻新港镇外,要么驻港东。”马坤道,“第一营毕竟跟随夏贸公司走遍了山海城邦,日后要经略山海,熟门熟路的第一营必然是主力,最少也是主力之一,按照就近原则,山外是优选之地。”
陈何深以为然。
不过终究只是猜测,到底如何,还要看夏凡的决定,再论下去已无意义。
陈何“两位,能否告知陈某一些关于军务厅和兄弟营盘的情况?”
“自无不可,反正你回去后稍一打听就会知道。”马坤点了点头,这是他们军方的事,自然由他来说,“近卫屯长由副屯长夏明果接任并晋都尉,一营营长是由老哥你这个营副接任,二营、三营、四营以及山地营皆不变,还是由郭瑶、严岗、田照三位都尉统领,五营营长是夏侯侍从胡海东,六营营长由原四营营副王世明升任。”
“军务厅嘛,君上亲任军务大臣和军务总参,左右臣空缺,原一营长周敦吉奉车都尉任军务参谋兼军训局长,原近卫屯长白晃都尉调任军训副局长加军务参赞,原保安局副局长萧才俊调任军情局副局长加军务参赞加都尉衔,夏侯侍从长齐云调任赞画局副局长加军务参赞加都尉衔,夏侯侍从张灵调任军宣局副局长加军务参赞加都尉衔,原农业局副局长孔向严调任后勤局副局长加都尉衔,原机械局副局长耿绍冰调任军器局副局长加都尉衔,最后就是小弟这个军组局副局长咯。”
“当初君上执意安排多名副职,诸臣皆不能理解,认为发展关头,不宜浪费粮食养这么多的冗员。”段四章叹了口气,感慨道,“现在看来,还是君上看的远,冗员最多百来人罢了,即使少了他们能省下几多粮食?而大夏正是蓬勃发展之际,可能随时因为需要而增设有关部门,官位随时随地增加,这对大夏的底蕴是一个不小的考验,与其临到头来即时征召空降,从而惹来一些老人们不满,还不如先将他们召出来放一个闲职上养着,关键时刻正好顶上,就好比这次能这么顺利的完成两厅组建,这些平时被人称作吃白饭的闲职官员就起了很大作用。”
段四章一时有感而发,却忘了他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吃白饭的人。
马坤很是尴尬,在上任军组局副局长之前,他是副县长,听起来不错,副县长啊,怎么也不应该和吃白饭搭上边,但事实上,他还真是吃白饭的,盖因县初创,人口到现在也只有三万人,只是一个小县,再加上原县长张明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他一个人就能干得完而且干得好,自然就没底下那些副县长的事。
所以,在整个夏元年,像马坤这样的副县长、副局长、副科长、副所长、营副、副屯长之类的副职,那真是一点存在感都欠奉,甚至连五品官员参加的会议,这些从四品的副职都无资格参加,真正意义上的透明人。
就好比马坤,自任副县长以来,只参加过一次像样规模的集议,就是选总务大臣那次,因为需要他投票,然后他果断的把票投给了自家顶头上司的竞争对手刘满。
不过,这次投票成了他政治生涯的转折点,从那以后,他就走了好运,彻底从边缘位置走向了台前。
应该说,马坤比陈何的进步还要大一些,哪怕他名义上只是平调,而陈何是地地道道的升职。
…………
夏二年二月十八日,就在陈何等人还在新港镇歇脚的时候,县东城,夏凡在新任教育局局长袁则立的陪同下,参加了大夏国家大图书馆的挂牌仪式。
不同于林教先在时的默默无闻,袁则立普一上台,就展露出了他那不甘寂寞的本质。
大图书馆的建立,就是他近段时间来努力促成的第一个成果。
用他的话来说教育局必须发出自己的声音,而大图书馆只是第一声而已。
对于袁则立那饱满的干劲儿,夏凡是持支持态度的,只要不胡搞,只要做的事有根有据有理有节,夏凡就不怕底下人心思多。
比如这个大图书馆,他就认为非常好,这是他一直没考虑到的地方。
图书馆不仅仅只是一个供国民阅读书籍、增长见识和查阅资料的公共场所,它更肩负着收藏华夏典章,传承华夏文化的使命,意义非凡。
于是,夏凡不仅亲自前来观礼,更是大手一挥,直接征召了几十位四十五岁朝上的老秀才、老举人、老掌柜的和老账房,给他们下发了一个艰巨的任务,那就是抄书,尽可能将脑海中的书记录下来,不限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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