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元帅府。
粘罕一脸颓然坐在榻上，对面是完颜希尹和完颜挞懒。
兀术的信函到了。
里面提到了金国生死存亡的大问题，完颜希尹不敢轻视，也不想独自面对，这事必须同仇敌忾。
所以粘罕与挞懒也来了，共同商议对策。
兀术在中原算不上一败涂地，却也是节节败退，以至于黄河以南的局势大为恶化。
若是放在以前，以粘罕为首的几位说不定会趁机攻讦，打击兀术。
但如今，同病相怜。
在云内州惨败的他有什么资格去攻讦兀术呢？
至于挞懒，本来就是居中平衡之人，现如今更担心的大局。
“岳飞大军已经拿下颍昌府，逼近洛阳，徐还大军已经攻克太原府，河东与河南……都保不住了。”
完颜希尹叹息一声，道出一个很惨痛，也很严肃的事实。
大好形势已经毁于一旦，而且面临宋军的强势反扑。
倘若河东与河南丢失，金国比之过去的辽国便只多了一个河北，依照现在的局势，河北守得住吗？
再接下来就是燕云，这是中原的屏障，却也是金国最富庶的钱粮赋税之地。
早年宋人就有迫切愿望从辽国手中夺回燕云，虽说没能成功，但不能保证将来……
岳飞已经提出直捣黄龙的说法，可见宋人的目标与信心。
当徐还与岳飞在战场上双双告捷，一往无前时，金国人哪里还敢等闲视之，更不敢将其视为大话，而是切切实实的威胁。
“四太子来信，让我们合计一下，尽快有个对策，前线的兵卒已经不想打了。”
“不打了就谈吧！”
挞懒一直是主张和谈之人，早前绍兴和议就是他一手促成，是一副见好就收的态度。
宋人签了和议书，金国就能合理合法地拥有淮水以北，非常好的局面。
结果主战派的武将们不服气，径直撕毁协议，再度南下进攻。
仗打了几年，耗费兵马钱粮无数，毫无进展不说，还节节败退。
疆界线也从淮水退到了黄河，甚至有直接退到燕山的可能性，当真应了那句话——不作就不会死。
现如今，挞懒再度提出和谈，但局面和当初早已不同。
“谈？宋人还愿意谈吗？”粘罕冷笑一声，颇有自嘲之意。
“那不一定，上次和谈，其实也是宋国占上风，结果不还是达成和议吗？”
挞懒道：“元帅放心，前线的武将是不想谈，但临安的赵构绝对想谈。”
“这话倒是一点不假。”
完颜希尹道：“说起来还要感谢岳飞，若不是他喊出直捣黄龙，尤其是后面那句迎回二圣，还真难说。”
“五国城，我们还有狠招没用呢！”
挞懒笑道：“中原有句话叫山无而虎，国无二君，这要是有三个皇帝……啧啧。”
“若真能以此软肋威胁赵构，倒也最好不过，那这一遭，条件怎么谈？”
粘罕想了想，和谈对他们而言，或许是眼下最好的方式，不得不接受。
但落败之下和谈，条件和代价自然大有不同。
“让步是必然的，兄弟之国，归还黄河以南，太行山与黄河为界。”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完颜希尹道出时，粘罕与挞懒心中都是一抽。
这才几年，从伯侄之国到兄弟之国，金国就这么矮了一辈，疆域也大幅度缩小……
黄河为界，挞懒是可以接受的，最早他便提出将黄河以南的京东、京西二路送还给宋国。
当初是主动，现在是被迫。
而且黄河以北的河东丢了，宛如一根刺扎入肋部。
“河东换河南之地，可行否？”
挞懒临时起意，想要用黄河以南土地，换取河东。
算起来倒是公平，甚至宋国是占便宜的，毕竟黄河以南有京东、京西、齐鲁、淮北等大片区域，面积和富庶程度远远超过河东。
“赵构也许愿意，但徐还……一定不愿意，说到底，河东也是昔日宋土，以自家土地左右交换，岂肯答应？”
完颜希尹叹道：“都统，事已至此，就不要再纠结一城一地得失了。”
“罢了！”
挞懒无奈叹息，见完颜希尹目光灼灼，好奇道：“希尹，你有想法？”
“现如今，我的第一要务不是占有土地，而是杀人。“
“徐还？岳飞？”
“没错，只要他二人死了，卷土重来又有何难？”
完颜希尹道：“徐还或许还需从长计议，另行谋划，但对付岳飞…可就容易多了。”
“愿闻其详。”
“岳飞眼下炙手可热，就在于击败了四太子，即将收复两京，又不知死活地喊出了迎回二圣，赵构肯定恨的咬牙切齿。
若此时，我们主动归还河南之地，岳飞也就不存在收复两京的功劳，甚至没有留在前线掌管大军的理由和资格。”
“哼哼，以宋人的一贯行径，功勋武将一旦回京，离死也就不远了，当年的狄青不就是如此嘛！”
“元帅所言极是，只要无仗可打，岳飞的处境也就……赵构容不下他，想必秦桧也容不下他吧？”
完颜希尹瞧了瞧一旁的挞懒，意有所指。
“放心，秦桧定会为此出力。”
“这不就结了？”
完颜希尹笑道：“归还河南，交出刘豫，灭了齐国伪帝，想必赵构会很满意，又能多一桩帝王功勋，何乐而不为呢？”
“赵构或许会心动，秦桧也能从旁劝说，可若徐还反对，岳飞执意北伐，该当如何？”
“我调查过，岳飞是个愚忠之人，他多半不会抗旨不尊的！”
完颜希尹笑道：“中原汉人，最擅长做的，就是自毁长城。”
“哼哼，希尹啊，玩阴谋诡计，你确实有一套，三言两语，胜过四太子千军万马啊！”
完颜希尹摆手道：“岂敢岂敢，不过是凑巧罢了，若岳飞不喊出那句迎回二圣，失了圣心，怕是难有机会。”
“此番若能扳倒岳飞，自是最好不过。”
粘罕悠悠道：“徐还，怎么对付他？他可比岳飞……可怕太多。”
“这个嘛！”
完颜希尹笑了笑：“也是岳飞提醒我的，徐还也不是无懈可击，他其实也有命门。”
“哦？”
“在哪？”
“五国城，哦不，准确说是在盖天大王府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