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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一章 西贼的剩余价值
    徐还送上的国书,察哥的奏疏一起摆在了案头。

    李乾顺目光来回转动,不由头大如斗。

    一个人,两头羊。

    看到这样的字眼,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所以只能哭笑不得。

    什么时候人也能这样明码标价了?

    在西北,奴隶和羊之间可以划等号,但仅限于奴隶。

    党项精锐兵卒,西平府的臣民岂能这般呢?

    羞辱!

    徐还这是赤果果的羞辱。

    可是又能如何呢?

    宋军神乎其神,在冬天搞出了水淹城池的神来之笔,将西平府变成了一片泽国,再精锐的军队也再难有战力。

    李良辅已经死了,似乎也很难问罪兄弟察哥,只能慨叹时运不济,国运晦暗。

    如果徐还直接攻入城中倒也罢了,最多是死个痛快。

    哪怕被屠城,也顶多愤怒痛心一次,然后借着复仇的由头来激励河西的国民和部族。

    现在好了,徐还完全把西平府内的党项兵卒当作人质。

    可以放归,前提是缴纳赎金——羊。

    难题啊!

    西平府少数有七八万人,那就得十几万头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西夏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尤其是秋冬季节。

    十几万头羊自己吃还罢了,如今却要交给宋人,作为宋军补充体能的口粮。

    而回来的则是十几万张嗷嗷待哺的嘴巴,回来就得吃喝,就得预备住处。

    算算钱粮,真是吃亏,李乾顺不免肉疼。

    可若不给,后果更严重。

    察哥手中好歹还有两三万将士,都是党项勇士,能战之兵,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岂能不管不顾?

    再者,倘若不救,朝野部族会怎么说自己?

    见死不救,抛弃子民?

    国难当头,团结一心至关重要。

    而且西平府驻军来自多个部族,河西有太多他们的亲人,一旦他们的子侄亲人死在西平府,肯定和自己没完。

    哪怕最终他们是死在宋军手中,这笔账也会被记在自己头上。

    徐还这一招,实在歹毒。

    李乾顺满心恼火,明知是怎么做都不会有好结果,却又无可奈何。

    没办法,只能数羊,然后送向黄河对岸。

    他最担心的是,羊到了黄河对岸,宋军却不放人。

    那可就是赔了肥羊又折兵,可就亏大发了。

    ……

    李乾顺的这个担心,徐还不以为然。

    “看看,西夏人多狭隘,不就是十几万头羊吗?我至于那么言而无信,贪得无厌吗?”

    徐还笑道:“一群糙老爷们,赶紧还回去,免得再浪费我的粮食。”

    “国公,就这么放他们走?”

    “不然呢?”

    “数万人回去之后就是数万兵马,将来攻伐河西……”

    徐还笑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可杀了他们代价更大,且不说会激起河西党项人的反抗和复仇心理。

    恐怕临安朝堂那群文臣,以及天下悠悠之口都不会让过我们。”

    杀降不祥。

    这是华夏千百年来的古训,自打当年项羽坑杀二十万秦兵被人诟病开始,后世便引以为戒。

    徐还以前也做过几次这样的事情,不留降卒。

    但那都是激烈恶战之后,针对的主要是金兵,威慑金贼,宣泄情绪,鼓舞士气。

    有为靖康之难复仇的说辞,朝野便无话可说,兵卒和百姓都愿意接受并给予支持。

    但西夏与金国不同,对大宋没有那么强烈的切肤之痛和深仇大恨,百姓军民并不十分痛恨。

    坑杀降卒,难免就会被人视为有伤天和。

    毕竟,赵构和秦桧可是等着自己抓自己的把柄;

    而且柔福帝姬也来信说过,孟太后重病卧床,恐沉珂难愈。

    这种时候,如果自己搞出屠城之举,很可能被人借题发挥。

    徐还当然不愿意给他们机会,更不想彻底与西夏结下梁子,不死不休,西北永无宁日可言。

    “国公,你是打算就此撤军吗?”

    吴玠想了想,好奇询问。

    “晋卿以为呢?”

    “若是平日,一鼓作气,趁胜追击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如今隆冬时节,天气寒冷,我们劳师远征日久,实在不宜继续。”

    吴玠道:“拿下西平府,有黄河为界,不弱暂时与西贼休战,待春暖花开之后再卷土重来。”

    “正合我意。”

    徐还道:“天气太冷了,再打下去对我们的将士而言是受罪,也是风险。

    河西是西贼老巢,也是最后的根基之地,兴庆府必定易守难攻,此时杀过去,风险和代价都太大,所以我打算就此罢手。”

    “听国公言下之意,是打算给西贼留下半壁江山,让他们苟延残喘?”折彦质有些不是很理解,或者不大乐意。

    他们折家与西夏人相互为敌,仇杀百多年,早就将其视为不死不休的眼中钉。

    眼看着西贼覆亡在即,徐还却有撤军之意,他不免有些着急。

    “稍安勿躁。”

    徐还摆手道:“我也知道,趁此机会,穷追猛打,直接灭了西贼最好不过。

    可眼下做不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西夏虽然丢了半壁江山,但好歹还有些实力。

    若我们真过河进攻兴庆府,西贼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抵抗,届时我们将得不偿失。”

    “国公所言不无道理,可是…有些可惜。”

    “是可惜,不过只是暂时的,迟早会回来。”

    徐还道:“毕竟,我们当前最大的敌人是金贼,切勿本末倒置。诸位也知道,种洌的前锋军已经过黄河,在打河东,急需支援。

    至于河西,且让留着西夏的半壁江山,毕竟…他们并非一无是处。”

    吴玠笑问道:“国公的意思是,西贼还有旁的剩余价值?”

    “当然,西贼损失如此严重,岂能不想找点补偿?在我们身上找不到,完全可以去另外的方向嘛!”

    徐还哈哈一笑,众人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国公是向逼着党项人去消耗吐蕃,继续向西征伐那些西域部落国家……”

    “没错,西域自晚唐便远离中原,实在遗憾。博望侯、班定远之遗风岂能无人继承?”

    徐还沉声道:“且先让西贼替我们开路,将来我们在后面,便可坐收渔利,一举收复西域,何乐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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