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术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发现黄天荡是断头港之后,突围便是当务之急。
说来其实可笑,先前在临安,在镇江也一心想着突围,但仔细想想当时局势与今时遭遇有着天壤之别。
虽说也是被围困,却是被围困在江南,虽说只是一隅之地,但方圆也有数百里,足够腾挪捭阖。
而且江南乃是钱粮充足的富庶之地,压根不用担心粮草问题,加上手中的数万兵马,哪怕不能北归,也能与宋军周旋对峙,至少可以暂时自保。
然而如今数百艘船,几万兵马被围困在黄天荡内,江中断头港,四周皆是淤泥滩涂、芦苇沙洲和奔腾水流。当唯一的出口被宋军扼守之后,黄天荡便成了绝地。
当此之时,兀术不禁有些庆幸,幸好兵卒们从杭州抢掠了不少粮食药材,装船运送。短时间内倒不担心粮草问题,可粮食总有吃完的时候。
突围!
必须尽快突围,此乃生死存亡之关键。
不过兀术觉得越是情况危急,越是应该慎重对待,镇江水战之所以失力,酿成如今糟糕后果,就是操之过急,仓促开战所致,所以此战必须从长计议。
兀术的座军上,拔离速、汪伯龙、兀术的女婿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皆已在座,他们必须商议个对策,齐心协力。
“军心如何?”
这是兀术当前最为关心的问题,由得胜而归突然大败,身陷绝境,他很担心士兵们不能接受,引发军心动荡。
拔离速沉声道:“回四太子,黄天荡实情已经严密封锁,下面的将士并不知情,只当是在此暂作休整,不日与宋军决战。”
“那就好!”
“四太子…”拔离速面露难色道:“但恐怕也瞒不了几日,所以决战突围之事恐怕要尽早。”
“嗯!”兀术点点头,叹道:“瞒不住的,迟早会知道,也不打紧,绝境突围,三军求生,或能激发士气,背水一战。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孤并不想走到哪一步。”
“四太子,那便及早突围吧!”汪伯龙道:“我观宋军兵力并不多,我们拼力死战,获能突围……否则等宋军大举增援,彻底封锁了江口,我们的处境就难了。”
突合速道:“援兵我们也有,小婿以为,当通知建康留守兵马,以及江北瓜州水军,袭击宋军水师背后,我们前后夹击,或可事半功倍。”
“吕颐浩和岳飞严防死守,留守兵马以杜充的降卒为主,建康是指望不上了…我们在江南倒不是没有水军,可惜被刘光世挡在九江过不来。”
兀术道:“唯独能指望的便是江北了,飞鹰传讯去瓜州,着水军救援。另外,给完颜挞懒去信函求援。”
拔离速心头一震,讶道:“四太子,挞懒都统那边……还不至到这个地步吧?”
“哼!”兀术苦笑着摇摇头,叹道:“孤也不想,但如今这局势,不得不想想坏处,早做打算,求援不过丢了几分面子,涨了挞懒几分威风罢了,算不得什么。
而今求援,挞懒必须有所回应,毕竟同是大金之臣……等事到临头再求援,一句仓促调兵,救援不及,我们只能徒呼奈何,就连陛下也无可奈何…”
除了这些,兀术还有很多话并未明说。其实此举并非只是为了求援,更大程度上是向完颜挞懒“低头”,为北归之后做打算。
金国朝廷在对宋问题上其实是有分歧的,有人主战,他兀术便是代表;亦有人倾向主和,便是以完颜挞懒为首。
此番征战江南,若是大胜而归,自然是主战派占上风。但自己没追到赵构不说,还损兵折将,而今更是被围在黄天荡绝境之中,即便突围出去,那也是战败逃奔而归。
而且经此一役,兀术自己也意识到宋军顽强,宋国也并非不堪一击,短时间内想要灭宋很难,必须从长计议。
短期之内,金国朝廷势必也将刮起一阵主和风,完颜挞懒很可能掌握更大的权力。早些“低头”,完颜挞懒若是识趣,也不至于过分针对自己。
唉!也是无奈,谁让金国朝廷,女真皇族山头林立呢?偏生父亲太祖皇帝死后,皇位是兄终弟及,搞得自家兄弟几个,正经的皇子处境艰难,前线激战时仍不得不顾及后方羁绊,真是无奈!
兀术暗叹一声,旋即道:“好了,言归正传,商议下明日交战事宜。”
“是!”
……
普陀山,位于舟山群岛东部,乃后世著名海天佛国。宋帝赵构如今就在此处,名为祈福,实为逃难。
赵构在岛上已经居住了大半个月,金军没有追来,这让他放心了不少。
暂时安全,赵构最为挂念的无疑是江南战事,奈何海陆分隔,消息来往不便,他竟一无所知。明州知州赵伯谔已经前去打探消息,也不知情形如何。
就在赵构焦急之时,近身侍候的宦官蓝圭快步而来,喜滋滋道:“官家,赵知州回来了,还擒获了几个金贼。”
“哦?”赵构眉头一动,呼喊着随侍的官员,沉声道:“走,去瞧瞧!”
一座佛寺改建的行宫前,数十个耸拉着脑袋的金兵被宋军摁在地上,明州知州赵伯谔快步而来,行礼之后道:“陛下,此乃臣在昌国(舟山)岛西擒获的金兵,审问得知,乃是兀术派出追击陛下御驾的先锋……”
“金贼先锋已经到了昌国?”赵构猛然一惊,神情顿时有些紧张,几乎有第一时间奔向码头,乘船南下福州的念头。
赵伯谔赶忙道:“陛下莫急,并非如此,金贼先锋在曹娥江与钱塘江已被驸马和韩世忠将军绞杀,这些只是漏网之鱼,船只顺江漂到了昌国…”
“哦!”赵构这才松了口气,问道:“江南情形如何?”
“兀术大军肆虐江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江南百姓蒙受厄难。”
意料之中的事,赵构虽然难受,但还算淡定,旋即又问道:“临安呢?吕颐浩、徐还他们可曾守住临安?”
“这…这…”赵伯谔支支吾吾道:“臣得到消息,诸将并未坚守,而是…而是……弃守临安。”
“什么?”赵构脸色一变,身边众多文臣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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