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丑夫?陈政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咋对这个人的名字这么模糊呢?
芈宸一笑道:“亏你还跟丑夫是魏国老乡,看来你们俩根本不认识。”
魏国老乡?陈政更晕了。
“芈老弟,我是卫国人,不是魏国人,你弄错了吧?”
芈宸也是晕了:“大哥怎么就又是魏国人、又不是魏国人呢?”
“嗨!”陈政这才明白过来:“我说的是卫国,保卫国家的卫,不是魏蜀吴的魏。”
“魏蜀吴?啥是魏蜀吴?”
“好吧!反正我和那个什么丑夫不是一个国家的人。芈老弟跟他很熟吗?”
芈宸也是一笑:“原来吕大哥是卫国人,我当是那个魏国呢!如今的天下人哪还记得有个卫国呢!”
“……”
“大哥别误会,我不是看不起卫国。刚才说到哪了?哦,丑夫嘛,我当然跟他熟了,当初他可是我们大秦国宣太后最宠爱的人了,那家伙,满朝上下谁不得巴结他,在他风光的时候,想让谁升官发财就是一句话,想让谁死也是一句话。呵呵!这世上最厉害的风就是耳边风,从这个耳朵进去是一口仙气儿,从另一个耳朵出来就是龙卷风,能把人天上地下的卷来卷去。”
“没想到芈老弟也是甚有心得呀!”
“大哥莫要取笑,这哪是什么心得,我也是看着有的人从地下飞到了天上,有的人从天上飞到了地下,看得多了而已。当年威风八面的穰侯魏冉不就是被范睢的一阵风吹到了地下嘛!”
陈政心想,看来自己是低估了这个秦国的政坛新星,果真是实践出真知。
“方才老弟说的宣太后,可是芈八子?”
芈宸一拍巴掌:“这你都知道?她可是当今秦王的生母。当年他们母子俩在燕国做人质时可是颠沛流离、吃尽苦头,若不是与她同母异父的魏冉一番运筹,她的儿子怎能当上秦王。宣太后为了秦国的基业,不惜舍身诱骗义渠王,并将其斩杀于甘泉宫,秦国的兵马才趁机灭了义渠,稳定了秦国的大后方。如若没有宣太后,如今的秦国怎能藐视东方?!唉!可叹呐!同样是魏国人,那个范睢刚刚得到秦王的赏识,便挑唆秦王收回了太后的权力,还把魏冉驱逐出咸阳,如今他们一个幽死于深宫,一个幽死于陶邑。不仅如此,秦王还把泾阳君、华阳君、高陵君都赶回了封地,朝野上下除了当初魏冉一手举荐的白起将军,已无人能与范睢抗衡。对秦国有功的人遭受如此不公,真是让人心寒呐!”
陈政看着一脸愤然的芈宸心中一惊,看来范睢把秦国的楚系势力得罪的不轻啊!幸亏芈宸不知道范睢和吕不韦的关系,不然自己就得被轰出去了。
“芈老弟方才说同样是魏国人,其中所指的一个是范睢,另一个莫不是魏丑夫?”
“当然!宣太后在深宫中孤独终老之时,幸而有丑夫的陪伴,才不至于孤苦寂寞。真是奇怪,一个魏国的范睢将太后打入了深宫,另一个魏国人丑夫日夜陪伴在太后身边,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
陈政一听,也是,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很奇怪。
“魏丑夫如今在秦国官居何职呢?”陈政心想,魏无忌要找的人莫非就是魏丑夫?难道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猫腻儿?
芈宸淡然一笑:“哪还有什么官职。当初宣太后在秦国说一不二之时,丑夫真是风光无限、宾盈门,后来太后失了势,他也只有在太后宫中陪着整日闲聊罢了。太后临死之时还要让丑夫陪葬,若不是他托人求情,此时就要在太后的墓室里哭天抹泪了。你想想,他能捡回条命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哪还有人当他存在。”
“那怎么他还能跟你去打猎呢?”
芈宸抬眼看了一下陈政:“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呢?你又不认识他。”
“这话说的,既然你都喊我大哥,我都喊你老弟了,你的兄弟不就是我的兄弟吗?”
芈宸一想,咋这个贩卖珠宝外带倒卖人口的吕大哥说的话都好像很有道理呢?
“不瞒大哥,自从太后入土为安之后,魏丑夫在秦国便没有了靠山,原先那些跟他称兄道弟、海誓山盟的公子哥儿都离他远远儿的,据说是嫌他身上有晦气。自从我家姐夫当了太子,我这门里门外的人也日渐多了起来,这小子便整日来我这里走动,看在他当初服侍我们芈家人的份儿上,我和他也就常去打个猎啥的。”
“这个丑夫如今多大年纪?”
“他比我年长几岁,不过也未到而立之年。”
哎呦我个哎呦,那宣太后活着的时候怎么也有六七十岁吧,这个丑夫至今才二十几岁,怎么手握大权的老太太们都好这一口呢?即使如此,她也比不上人家武媚娘,不但跟了两任皇上,还左搂右抱着张易之和张昌宗,这还不算那些上赶子送上门的健美教练和小白脸儿们。
权力真是一个有魔力的东西,它可以让一个妙龄女子心甘情愿献媚于一个糟老头子,还可以让一个青春年少的帅小伙儿投怀送抱拜倒在老太婆的裹脚布前,然而权力究竟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呢?为了那一张张虚伪的笑脸、那一场场功利的欢聚、那一个个虚幻的场景,将自己的灵魂托付给魔鬼,仔细想想,值得吗?!
虚伪的付出,换来虚伪的回报,也许,这也算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不得不承认,在一个世界里生活着彼此看不懂的两种人,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此时陈政也无心再纠缠于什么魏丑夫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即使你看不起人家,人家还在背后笑话你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呢!
陈政指着六个箱子中的其中四个:“这两个是芈老弟的,这两个是太子夫人也就是你家姐姐的,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就算芈公子和你家姐姐的珠宝再多也是你们的,异人公子的这点儿心意可不能不收下。尤其是这副黄金麻将,专门给咱二姐定制的,记得顺便帮异人公子多多美言几句,就说异人在邯郸整日以泪洗面,对你家姐姐的思念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一心想早日回到秦国侍奉太子和夫人。”
芈宸一摆手:“吕大哥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姐姐那里就包在我身上,我自有分寸。只是…,这黄金麻将是个什么意思?”
“哦~!这是四个人玩儿的游戏,专供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网的人打发时间用的,等你做通了咱二姐的工作,我亲自登门传授玩儿法,如何?”
“大哥说话怎么稀奇古怪的?也好,待我先行一步,大哥可不要食言哦?”
“那是一定确定以及肯定。为了能让异人公子早日归来、顺利上位,我还得去拜见一下咱家大姐。你看?”
芈宸一竖大拇指:“大哥果然是雷厉风行、办事情不拖泥带水,跟大哥合作让小弟有种拨云见日、相见恨晚之感。啥也不说了,我这就派人领着你去见大姐。”
陈政走过去一拍芈宸的肩膀:“你有一张好陌生的脸,到今天才看见,有点默契在我们之间,如此愉快的投缘。那咱就说了算、定了干。”
“吕大哥现在咸阳何处落脚?”
陈政一听,自己和芈宸私下聊天儿的事可不能让魏无忌和王翦知道了,万一芈宸的豪华马车往驿馆门口一停,包子可就露馅儿了。
“芈老弟,咱俩今天说的事儿千万不能让外人知晓。我住的地方人多眼杂,万一让范睢还有嬴傒、士仓他们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再往老秦王那儿捅一下子,事儿就大了。”
芈宸点头道:“那我如何与大哥联系呢?”
陈政思索了片刻:“我看这样,明晚我想办法脱身后再来找你,如何?”
“脱身?吕大哥莫非在咸阳有什么难言之隐?只管说来,我给大哥办了!”
“芈老弟别误会,大哥我正被一帮子美女缠着,就不劳你出手了。”
芈宸一脸坏笑:“哈哈!原来吕大哥也是性情中人,那咱俩日后可有得聊了。”
正在这时,从门外跑进两个十岁上下的孩子,忽闪着眼睛瞪着陈政。
“咦?芈老弟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芈宸一笑:“这哪是我的孩子,他们两个可是当今楚王熊完的两位小公子。来,过来,熊大熊二,见过你们吕伯伯。”
陈政两只眼睛都瞪直溜了,熊大熊二?还是楚王熊完的孩子?什么滴情况?
“吕伯伯好!”
“好,好,你们都好!”
“哎呀!吕伯伯拿来这么多宝贝,吕伯伯辛苦了!”两个孩子指着那六个敞开的箱子。
“为,为你们服务。”陈政也是晕了。
“哈哈!吕大哥的表情好奇怪。也难怪,大哥是个商人,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芈宸指着两个孩子道:“他们两个老大叫熊启,老二叫熊颠,别看他们一个年方十二,一个年方十岁,那也是身份高贵啊!他们的生父是当今的楚王熊完,生母呢?乃是当今秦王的公主嬴为。”
“哦?这么说,他们俩还是老秦王的亲外孙呢!那为什么在你府里呢?”
“呵呵!当年楚王熊完在秦国为质,秦王把自己的女儿嬴为嫁给了他,所以才有了这两个孩子。不想老楚王病危之时,熊完为了赶回楚国争夺王位,在黄歇的帮助下一个人逃离了秦国,把嬴为和两个孩子都丢在了咸阳。若论起辈份来,我还比熊完长上一辈儿,故而时常接这两个孩子来我府中住些日子。”
陈政喃喃道:“你比熊完大一辈儿,熊完是老秦王的女婿,如此论起来,你和老秦王不就一辈儿了嘛!你要是跟老秦王成了一辈儿,那你家姐姐可还当着老秦王的儿媳妇呐!我这脑子怎么这么乱呢?!”
芈宸一摆手:“这有何稀奇的。本来我们秦楚两家的关系也不乱,我家二姐好好的当着秦王的儿媳妇,哪知她那个侄子被送到秦国当人质,结果成了秦王的女婿,这才把秦楚两家的辈份给搅乱了,我们也是没办法呀!”
陈政心想,那个老奸巨猾的秦王嬴稷极力促成这门政治联姻,无非是因为秦国的首要目标是三晋,用这种手段先稳住楚国,这和德国小胡子当年对付大白熊的伎俩真是如出一辙。
熊完和嬴为虽然也算是门当户对,可都成了政治婚姻的牺牲品。
即使在提倡婚姻自由的两千多年以后,仍会有一些人为了自己的面子和私心,置儿女的终身幸福于不顾,成了包办婚姻的地主老财,在他们的心里,对自由恋爱的感情充满了鄙夷,他们宁可在一个有钱有势的家庭面前失去尊严、弯下腰去,也不愿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直起身来。
包办婚姻的最可怕之处在于,明明是剥夺了你选择终身幸福的权力,却披着让你终身幸福的外衣,最后,在孝心下妥协的你,被关在标着幸福标签的金笼子里慢慢麻木,渐渐老去。
就像一首歌里唱得那样,爱真的需要勇气,敢于坚持自己的选择,敢于为了自己的选择疯狂一次,若干年后,在笼子外面自由呼吸的你绝不会后悔,你的父母也会在你的幸福面前送上祝福。人生短暂,有几次疯狂的机会呢?!
望着欢蹦乱跳而去的熊启和熊颠,陈政的脑子里忽然一闪,难道?难道这两个孩子就是为嬴政剿灭嫪毐的昌平君和昌文君?!
一阵把盏言欢之后,芈宸将陈政送到了府门外,两个箱子又被搬上了马车。
陈政把韩国百夫长拉到一旁:“老弟,好人做到底,咱再去串个门儿如何?”
百夫长打着饱嗝道:“吕公子,你这个简单的任务可真不简单呐!你还有几个门儿没串呢?”
“就这一个了,保证!”
“这可是你说的,走着!”
临走时,陈政又拉着芈宸走到了僻静处。
“芈老弟,方才在里面忘了问你了。听说秦国正准备攻打赵国,真的假的?啥时候出兵?”
芈宸警觉地看着陈政:“嗯?这个问题好像昨日魏丑夫也问过我,怎么你们都很关心这件事呢?”
陈政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那个魏丑夫在帮魏国刺探消息?
“你大哥我呢,在邯郸城里存着不少珠宝,至今还没出手,更何况异人公子还在赵国当着人质,我不得心里有个底嘛!”陈政故作轻松地看着芈宸。
“哦~!”芈宸伸出一只手趴到陈政耳边道:“秦王因为赵国毁约的事差点儿气晕过去,如今秦军正在加紧准备,用不了几个月就会打到邯郸城下。秦王可说了,这回不灭了赵国绝不撤兵。大哥的那些珠宝事小,异人公子的性命恐怕还要你我从长计议一番啊!”
陈政伸出一只手来:“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日后你我还要多多合作才是。”
芈宸一愣:“大哥伸出手是啥意思?”
“这不是敬个礼、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嘛!”陈政抓住芈宸的一只手就上下握了起来。
辞别了芈宸,陈政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在阳泉君府仆人的指引下,来到了秦国太子的大姨子家门口。
陈政刚下马车,往府门口一看,咦?怎么府门外蹲着一位大叔呢?什么情况?
那领路的仆人凑过来嘀咕道:“吕公子,知道门外那位是谁不?”
陈政一斜眼:“这地方都是你领我来的,你说我知道不知道?!”
那人神秘的压低着声音:“他就是大姐夫。”
“谁?我没听清,他是谁?”
“大姐夫。”
“大姐夫?大姐夫在门外蹲着干啥呢?”
陈政再一扭脸,哎呀嘛!阳泉君府的那个仆人一溜烟儿跑了。
“大姐夫就大姐夫吧,你跑个什么劲?难道他还能是火云邪神不成?!”陈政喃喃自语着朝前走去。
“大姐夫,大姐夫,你在这儿干嘛呢?”
那位大姐夫一抬头,吓得陈政倒退了两步,又急忙上前蹲下身子:“大姐夫,这是闹得哪一出呢?你这黑眼圈儿谁整的?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你给我做主?你做得了嘛你?你谁呀你呀?”
“大姐夫,我,钱顺风。哎呀!让你给我绕进去了。这究竟是咋个事儿呢?”
韩国百夫长迈步走了过来,大喝了一声:“吕公子,咱替这人做主不?只要你一句话,跟他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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