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青城派,一切便都名正言顺了。从司马林那里得来了藏经楼的通行凭证,便一头扎入了藏经阁。仗着自己数世轮回后出现的过目不忘的天赋,知非道人将里面的经卷悉数记了下来。他也不求甚解,须知前贤智慧何其广博渊深,只能在日后慢慢参研。
出了藏经阁他便开始整合青城道家一脉,然而,真的开始了他才觉得有些失望。倒不是他这边力有不逮,事实上,在那些经书的诱惑下,青城山的众道士都对青城派道家一脉抱有极大的热情,甚至是主动要求加入。令他失望的是侠家一脉的举动。在得到《九阴真经》后,他们对重振道家一脉兴致缺缺。少了他们的帮助,孤身一人的知非道人如何撑得起青城派道家一脉?便是饮食起居,那也解决不了啊。“罢了,到底是一直厮混江湖,目光不能长远,心胸气度还有格局都了些。”
自嘲一笑,又想到:“算了,人家自己都没这份心思,我这又是操的哪门子闲心去想着统合青城道家,推演‘诀中诀’?话说,这些道藏典籍落在这帮子人手里真个是明珠暗投了。若果落在青城山上的那些个道士手中,怕是另有一番光景吧,至少,作为道家祖庭的青城,断不会式微至此。”
他又想到:“幸好,我收了个好弟子,算是有了传人。要不然,哪怕是不情愿,也会在这里好生栽培出几个苗子才能放心吧,那样可就真难为死贫道了。至于现在嘛,最多找几个道观,暗中传下这些藏书,至于能不能结果,那是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和我何干?反正贫道打算浪迹江湖,也是在替青城扬名。我那弟子也算是青城山的道士,这也就够了。”
“明天便离开青城山吧,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傍晚时分,回到苏轼的塾院时,潼臻犹在诵读道德经,知非道人面露微笑悄悄走了过去。苏轼出得门来,见了知非道人,笑道:“哟,回来了。”
知非道人颔首:“怎么,不欢迎?”
“哪儿能呢?”苏轼抄着双手:“欢迎之至。”
徐潼臻收起经书,起身恭敬道:“师父,您回来了。”
知非道人微笑点头:“回来了。我离开的这半月时间,功课怎么样了?”
徐潼臻挠挠头:“弟子这些天已经将《道德经》和《阴符经背下来了。《黄帝内经》中的‘素问’篇已经记下,‘灵枢篇’还没有开始学习。不过其中许多地方,便是苏老师耐心教导,弟子也还是云里雾里,不能体会。”说到这里,徐潼臻自觉地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知非道人拍拍徐潼臻脑袋:“好孩子,你很不错了。为师可没料到你能学得这么快,那经中深意,须得有一定的阅历才能体会,你年纪,不必深研,不求甚解才是对的。”
微微顿了下,瞥了眼一旁微笑着的苏轼,又说道“不过潼臻啊,有些话是不能直接说的。你瞧,你这说了苏老师教导后你还是体会不了,这不是在说苏老师讲得不好吗?虽然你没这个意思,但是为师会不会这么想呢?就算为师不这么想,苏老师自己会不会这么以为呢?瞧瞧,苏老师脸都黑了……”
徐潼臻毕竟少年,还真以为自己见罪于苏轼,先是应了知非道人道:“师父教训的是,弟子知错了。”又是忙不迭的向着苏轼解释道歉。知非道人在旁边看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苏轼先是宽慰了徐潼臻,少年才知道师父是在借自己拿苏老师开涮。心里叹道:“自家这师傅,年龄不大,也这么为老不尊。”只是毕竟是做弟子的,哪能抱怨师父,只用一双澄澈的眸子幽怨的看着知非道人。
这边厢苏轼却不会惯着知非道人:“牛鼻子,子曰‘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言传身教,老师什么样子,弟子也会受到影响。似你这般没个正行,我还真怕潼臻这孩子被你教坏了。”
知非道人不理他,却对着徐潼臻说道:“好徒儿,为师是个道士,那你也差不多了。刚才你这苏老师骂为师牛鼻子,那也是骂了你。咱们师徒同仇敌忾,怼回去,叫他酸书生怎样?”
徐潼臻的目光更幽怨了。
苏轼笑道:“你看,公道自在人心。牛鼻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知非道人能够无视苏轼的揶揄嘲讽,却敌不过徒弟潼臻无邪的眼神。干笑两声揭过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潼臻啊,全真大道拳练得怎么样了?”
徐潼臻应道:“弟子也不知道练的怎样,这就演练一遍,请师父指点指点。”待得知非道人点头,他便后退几步,来到草坪中间,拉开架势,一招一式地练了起来。
知非道人只道他习武日短,根本谈不上有所成就,当初将全真大道拳传授给他旨在筑基罢了,心里并没有太多期待。然而在徐潼臻演练开来之后,知非道人可就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了。
全真大道拳本是一门道家拳法,虽是基础,却也讲究的是冲淡平和,阴阳相济,自在逍遥的意境。
当然,知非道人原本也没指望徐潼臻能做到这一步,设想中,徐潼臻能够一板一眼地把套路使出来不出错就可以了,哪知这弟子天分实在太高,打出来的拳法行云流水,收放自如。若只是如此,知非道人那也只会高兴不已,可混账至极的是是这拳路中谦谦君子的儒门气息你是怎么打出来的?你师父我也做不到啊!
知非道人嘴角抽搐,看看还在那里一脸满足的苏轼和站在自己面前略有些骄傲,等着自己夸赞的徐潼臻,知非道人无力的叹了口气:“好徒儿,咱们练得是道家拳法啊。”心里却道:“看来要把我这徒弟早些带走了,免得被苏轼带歪了。过个几年再让他随苏轼学儒吧。”
看看因为自己一句话而有些茫然惶惑的徒弟,知非道人只得又说道:“不错,潼臻你天赋很好,练得也很好,为师很满意。为了奖励你,明天为师便带你游历天下。”
苏轼问道:“未免迫促了吧?”
知非道人说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增长见识这种事情,向来宜早不宜迟的。”看徐潼臻似有话说,却被知非道人摸摸他脑袋,一句:“好了,为师饿了,先去弄点吃的吧。”给无情镇压。
徐潼臻无奈,却也知道师父有话要和苏老师说,便恭敬的应了声,回屋做饭去了。
待徐潼臻离开,知非道人忽的一把抓住苏轼的衣襟,恶狠狠地说道:“苏子瞻,你要给我个说法。”
苏轼一脸茫然,用力掰开知非道人的手,疑惑道:“什么说法?”
知非道人冷哼一声:“苏子瞻,不要给我装糊涂。我走之前让你督导潼臻练拳,你就是这么督导的?好好的道门拳法硬生生变成了儒家武学,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苏轼故作茫然:“道兄误会了,我又不通武功,这拳法也是你教我的,你怎么教的我便怎么去要求潼臻,怎么能怪我呢?再说了,我一个文弱书生,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哼”,知非道人冷哼一声:“别的儒生当然没这个能耐,但你可是苏子瞻。”
“道兄你真的误会我了。”苏轼叫屈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
知非道人冷笑:“若是冤枉你了,你早就一口一个牛鼻子回敬于我,哪里会称气地称我道兄。”
苏轼面不改色:“错了,错了。我乃儒门君子,待人以礼再是正常不过了。道兄莫要多心了。”
知非道人道:“苏子瞻,我记得刚才你还叫过我牛鼻子的。”
苏轼一愣,说道:“有吗?那你一定是听错了。”
知非道人不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一会儿工夫,苏轼便绷不住了:“那个,好吧,我的错,我认了。说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知非道人无奈:“你呀,算了。没想到堂堂苏大学士也会这般惫懒,也不知刚开始的君子气度是怎么装出来的,我都懒得说你了。”
苏轼大笑:“这是修养到了自然体现,哪里需要装什么了。不过你这苏大学士可就说错了,明年秋闱,要是考过了运气好,再说不迟啊。”
知非道人奇道:“这么说,你倒是信心十足了?不过贫道也相信子瞻定能蟾宫折桂,平步青云。这便算提前祝贺了吧。”
“那就借道士你吉言了。哈哈”
知非道人摇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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