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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威
    符忠泉看了身边的田洪茂一眼,对于这个五溪最大家族的子弟,符忠泉谈不上尊重和慎重,倒不是对这个五溪最大的家族有所轻视,实在是这个时代变化太快,还没有适应一个家族的辉煌,另外一个家族便有崛起了。

    像这些一个地方老牌的大家族,依仗的大多都是家族悠久的历史底蕴,就像中原当年的高门大阀一样。虽然不泛一些有才华的惊艳之才的子弟出现,但是历代碌碌无为之辈,仰仗家族余荫者居多。

    经过晋末南北朝之后,在隋朝达到顶峰之后,高门大阀的势力和影响力,受到了朝廷公开的压制。就是最为强盛的前朝,立国之初的那些元老们,都不能免俗的以和高门大阀结亲为荣。

    几百年下来的文化,百姓知道了高门大阀的力量和威力。到了隋末开通了科举,虽然导致了后世文人的灾难,也完全的使得高门大阀的优势慢慢消退。历朝历代虽然大力压制,但是高门大阀的观念,已经完全的深入民心。

    也只有在近几十年来,尤其是先朝末年,地方高门先是遭受了黄巢的清扫,继而又被后来的朱温几乎灭绝。这些人对高门大阀的深恶痛绝,使得中原的高门大阀名存实亡。

    到了如今最乱的几十年来,天下人口中和心中,虽然还有往昔的高门大阀的影子,但是那辉煌却已经变成了历史。

    如今天下间各处势力,只怕已经很难找到当初的大家族的嫡系,就是有人借口托言者,那也是大家族旁支后代中的旁系了,不知道究竟隔了多少代。不说这些人难以得到大家的认可,就是自己对人说出去,那也是战战兢兢没有丝毫底气。

    倒是这五溪最有名的田氏,虽说他们一向自称:田氏妫姓,郡表雁门!但是这似乎不存在什么意义,只能说明他们家族的历史悠久。不过倒是在西汉末年,有记载说:王莽欲赐五溪酋领田强铜印。强有十子,雄勇过人。

    史书记载对于王莽的篡汉,他们并不感冒,而且他们居然说:吾等汉臣,暂不事莽。这是多强大的家族,需要多大的魄力,才能说出如此有力量的话来!

    一直到了南北朝的时候,可以见于史册记载的五溪一系的田氏家人就更多,记载如宜都蛮田生、溇中蛮田向求、酉溪蛮田思飘、黔阳蛮田豆渠、涪陵蛮田思鹤等。

    以至于五溪一地的诸蛮各族,自南朝以后,可以说都是尊田家为主,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人称五溪巨族田门。

    不过自前朝末以来,各地割据的势力军阀,对这些大家族不是那么尊重,而且大有压榨一把的势头,田家也因为家族分支太多,逐渐已经不像当初那边凝聚。

    马殷执掌楚地以来,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也为了使得自己马家永固,就曾经对五溪三地的诸蛮大力镇压。当然马殷采取的就是软硬兼施的手段,如他曾经把自己的女儿加入新贵彭家。在打击五溪势力的时候,其中溪峒酉中各地首当其冲,便是以田家为主要对象。

    不管最终结局如何,田家各处当年为首的一些族长,纷纷遭受了严重打击,所以田家不少人迁往了蜀中。如今五溪的田家,虽然还有一个标志性的称号,其实也已经算是四分五裂,一盘散沙难以凝聚。在符忠泉的眼里看来,田家近代缺少一个灵魂人物,缺少一个能够凝聚家族势力的强势人物。

    符家也是五溪这里诸多家族的一个,但是和有着悠久历史的田家比起来,充其量只能算是近几十年的一个暴发户。

    因为家族里的符彦通而崛起,但是大家如今却又都知道,要因为符彦通而承受巨大的压力。相比于庞大而且历史悠久的田家来说,符家真的在五溪不算什么,最多和近年同样崛起的彭家一样。

    符忠泉却骄傲,因为符家不到百年的威望,却在近几十年来一度超过了田家的风头。和五溪的彭家、冉家,合称如今五溪新三杰。成为了能够影响五溪大局的家族,甚至在马楚家族失败,彭家同样受挫的时候,符家不但获取了马家大部分财富,而且成了楚地最大的五溪蛮族。

    但是,符忠泉心里还是有自知之明,就是因为家族底蕴不够,积累的人才更是远远不够,如今符家在五溪遭遇了重大危机。

    此刻自己坐在这里,似乎还是主要的位之一,并不是因为自己身份够威,而是人家有事想搅合,自己不来的话,就是给到别人一个误解的机会。

    五溪一直看起来似乎风平浪静,符忠泉却知道随着蜀中和楚地的局势,更加上中原周国新主的进取,五溪的平静明显只是暂时的。到时候时局变幻,首当其冲的肯定又是这些大家族。

    又看向对面坐着的几个杨家兄弟,看去个个似乎龙精虎猛一般,符忠泉却知道,这还不是杨家最好最精锐的子弟。杨昌平这一房虽然不是最强大的,但是在五溪说起来已经是很强大的所在。

    在他们身边挨着坐的,那里还有几个比较陌生的面孔,就是自己这边也有两三个陌生人。符忠泉不熟悉他们,心里却是很明白,这是杨家在向自己表明一种态度,也是在向如今来到这里的人示威。

    对于杨家突然的安排,符忠泉还是有些吃惊,但是符忠泉没有表示出不满,明白这是人家习惯了应变。刚刚杨昌平派人来请自己,符忠泉没有表示出含糊。符忠泉知道杨家的人心里想什么,但是他也很冷静,虽然没有太多能力,但是这种冷静的功夫,符忠泉还是有的。

    何况符家虽然没有太多人才,自己不管武力和谋略都无法和杨家兄弟比较。可是伯父符彦通虎威还在,符家没有出手干预周边的一些事情,还没有人敢公开叫板符家的底限。

    看着杨昌平恼火的样子,符忠泉也没有丝毫的幸灾乐祸,不管杨家发生的事情结局如何,符忠泉此刻心里只有同病相怜的感受。自己也有孩子,如果自己的孩子突然失踪,符忠泉估计自己也一样会暴跳如雷。

    知道这个火爆的杨昌平,平时出名的疼爱子女,作为为人父母的强人,哪里会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符忠泉现在都还有些奇怪,为什么今天杨昌平还没有暴走,难道事情有了转机,或者杨家已经胸有成竹了。

    女儿突然被人绑走了,是谁心里都会格外的难受,何况还算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不说杨家的脸没有办法放下,就是作为黔阳附近有关联的大家族来说,也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符家不想趟这趟浑水,何况暗地里一直有人在诋毁符家,作为符忠泉来说,绝对是不想给人留下口舌的。倒不是怕杨家的人翻脸,但是杨家叫自己来,虽然意思没有明说,但是意义已经很明确。

    杨家在五溪立威以来,如今延续了已经有五六代,其中每代中的子弟,十有八九都是当代的英雄豪杰。不说这每代的几十个男丁,就是族中的女子,大多数都是巾帼不让须眉。

    可以说杨家是近几十年,在五溪崛起最快的家族之一,杨家的强大,自然和这每代子弟的强大,是完全分不开的。但是有人居然掳走了杨家的女儿,明显是想让这里的家族互相猜疑,甚至直接的干起来最好。

    符忠泉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是绝对不傻,能够得到伯父符彦通的认可,也算是自己一个值得骄傲的事情。

    杨家虽然被五溪诸蛮认为是家族势力强大,但是据说他们只是诸蛮混居的后代,如今其实很难考证出自于哪一族。所以即使他们极为强盛,也还没有列入五溪新贵三大家族之一。但是对于杨家崛起的传奇,五溪诸蛮谁能忽视和不在意?

    可是如今有人在狮子头顶拔毛了!

    伯父符彦通一直警告自己这些兄弟,在五溪不要去惹事生非,但是也绝对不要怕事,毕竟符家在五溪的威名,是不容半分有损的。但是也不能因为愚蠢,而让符家遭受灭顶之灾。

    符家因为符彦通而得五溪天下,但是也因为符彦通而受累家族,符彦通一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符彦通一直戒律家族子弟。因为符家虽然有不少子弟,却是没有一个子弟能够挑大梁,这是符彦通最大的心病,也是这些年他不断提拔五溪蛮族的子弟,尤其是瑶族子弟的真正原因。

    符彦通希望自己提拔的人才,以后能够帮助自己家族的子弟,更希望这些人成为符家的助力。可是,显然时代不同了,不说符家不能够做到人人归心,就是这些人也有许多白眼狼。

    符忠泉得到自己伯父的称赞,虽然也一向自傲,但是文武方面的才华,他知道自己无法和杨家优秀的兄弟比较。但是因为有自己伯父符彦通在,五溪各地的蛮族还是要给符家面子,自己一向还算是顺风顺水。

    可是自己能力有限,估计在杨家人眼里,还真没有把自己当回事呢!

    但是因为符家威名的原因,自己也在黔阳兼着要职,不管这次的事件和符家有没有关系,叫自己来的意义就不一样了。如果没有伯父在的话,他知道自己可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心里没有鬼,符忠泉不怕半夜有人敲门。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符忠泉更知道的清楚,杨家对符家一惯的不宵!倒是自己这次爽快的前来,杨家还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暴走。

    看着厅里杨家子弟的反应,符忠泉心中有些感慨。如果符家的一众子弟,都像他杨家一半那么多人才,如今也没有一个人敢轻视符家的威势。

    “高见嘛!在杨大人面前自是不敢献丑,不过某家在五溪土生土长几十年,黔阳的一草一木可以说了如指掌。杨大人但有何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便好!”符忠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没有笑容也没有拉着脸。

    如果是平时,符忠泉这么套话,杨昌平肯定会不宵,或者甚至奚落他一番。可是今天自己女儿失踪,涉及的可是牵连颇大,即使暴躁如杨昌平,也在兄弟们的劝说下,已经尽量让自己冷静了。

    杨昌平的年纪不算太大,也已经不是毛头小子,知道事情轻缓有急,自己的脾气只会坏事。杨家兄弟不泛多智之人,指出来女儿的失踪不是简单问题。于是看着符忠泉的说话,难得的点了点头。

    “某家虽然还不知道细节如何,但是杨大人传来的信息,某家刚刚听到之后,先是吓了一跳。倒是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八小姐和田公子出事,在五溪这个地方会对谁最有利!”符忠泉轻轻捋着颌下的胡须,静静的看着眼睛都红了的杨昌平,知道他已经憋得到了最后,如果自己再刺激他的话,这个老虎真的有可能爆发了。

    杨昌平看到符忠泉口头套,在自己面前却是语气颇显亲近,心中的怒气消散了一些。对于这个比自己还稍大的符家子弟,杨昌平一直是有些不宵的,此刻看着他,杨昌平心里不由升起一种感觉,这个符忠泉也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傻!

    “三弟,你把事情的缘由,再细致的和诸位述说一遍!”杨昌平盯向自己的三弟杨昌恩。

    杨昌恩拱手朝诸人先施礼,然后把自己侄女失踪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杨昌平的女儿在家族自己这一支排行第八,平时人称八妹便是。今年年方十五岁,不但出落的亭亭玉立,而且是一个弓马娴熟的小女将。

    因为杨昌平和田思豪的父亲田洪存是朋友,八妹自幼便和田思豪青梅竹马,双方父母虽然没有指腹为婚,两家也有意思让两个人结成好事,以促成一段佳话。何况能够让两个大家族结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件不错的好事。

    八妹因为一个偶尔的机会,和逸粉园长大的婉儿成了朋友,而且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故而经常去逸粉园找婉儿。这个婉儿也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子,虽然出身艺馆,但是杨家从来没有干涉八妹。

    昨日据闻婉儿学会了一支新曲,便请了八妹过去,正好田思豪也在杨府,便一起过去逸粉园听曲。临晚时分,八妹的侍女回来禀报,说是八妹和田思豪都被留在逸粉园。

    杨家没有在意,因为逸粉园本来就是田家的产业。可是,到了临近子时的时候,逸粉园居然有人匆匆来报,说是婉儿的侍女罗罗给几个人买葛粉汤,回到逸粉园之后,本来和婉儿一起的八妹两个人,都失踪了。

    逸粉园的人还是看到婉儿晕倒在地上,检查了那葛粉汤,才知道被人下了药。大家才想起来还有八妹两个人陪着,开始还不敢报失踪了,派人到杨家和田家找人,才知道两个人都不见了。

    最重要的是,婉儿的那个侍女罗罗,也一起失踪了。现在婉儿还在逸粉园没有苏醒,杨家和田家都派了人守着。

    大家听着杨昌恩的陈述,先是面面相觑一会儿,大家都知道肯定不是小事,但是当事的人家基本上都在。倒是符忠泉还算个外人,但是看着大家都看着自己,符忠泉心中微微定算了一下,便看向看着自己的杨昌平。

    杨昌平指了厅里那几个陌生人的一下,目光便又落在了符忠泉身边左侧的那个男子一眼。这个男子方面大耳,看似相貌平平,符忠泉却感觉出来,这个男子不是个普通人,应该是江湖上游侠剑一流。

    “唐先生,你可是八妹剑术师傅,虽然时日尚且不长,但是某家想诚心听听唐先生的想法!”杨昌平居然有些尊重的语气,更是难得的朝这个唐先生拱手施礼。

    “将军气了!以八妹如今的身手,对方不是有备而来的偷袭,估计一般人很难不弄出动静来,想必这点将军心里应该有数!”唐先生沉吟道:“而且这种偷袭应该是下药之后,逸粉园虽然没有好的武师护院,但是两个活人被人掳走,就是晚上逸粉园也有不少人,对方不是一般普通人!”

    符忠泉虽然没有听过唐先生这个,但是看杨昌平的样子,和唐先生的冷静,知道自己猜到的不会太错。如今五溪势力复杂,没有想到杨家居然也有江湖上的人投入,符忠泉不由为自己以前的谋算庆幸。

    “唐先生的意思以为,对方派高手去逸粉园,掳走了香儿和思豪不成!”杨昌平不由眉头紧皱,虽然家传武艺高强,但是杨昌平也知道,自己和江湖上飞檐走壁的游侠剑还是有很大距离。

    “如若不是高手,将军以为,就是有你这种武艺,要想把八妹和田公子带走,也不会无声无息吧!某建议,不如同去逸粉园,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唐先生目光却看向了田洪茂,他可是逸粉园的老板之一。

    “走,如此也好!”杨昌平一下站了起来,火红的目光似乎一下沉静了起来。“与其在此等待猜测,某家倒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看向大厅里的人,似乎牛油大烛的火光都忽忽作响了起来。

    如山崩地裂一般,一道殷红的鲜血从那里渗出来,似乎无法堵住着激流的鲜血。它从裂开的墙缝,从被渗透的墙体,正源源不断的往外疯狂的流血。

    开始还只是从墙体附近,转眼一瞬间,殷虹的鲜血便从墙体下蔓延了石道,可以看到在路的尽头,一条血河正快速的流了过来。开始还只是流血,随着墙体上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看起来便好像是从墙上喷出来的一般了。

    鲜血逐渐的汹涌澎湃,而且似乎带着了呼啸的声音,从溪流般的血河,逐渐变成了奔流不息的大江,铺天盖地的倾倒了下来。

    婉儿眼睁睁看着这血河倾盖而来,站在那里却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血河覆盖,被血浪所淹没。

    腥红的鲜血瞬眼间便淹没了自己,自己浑身都被那腥气冲天的血河冲刷,被疯狂的血浪所淹没在洪浪之中,在血河中间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丝毫机会,血河就把自己一下便冲向了远方。

    自己都来不及反抗,或者说去求生,看着自己被血浪冲走,忍不住还是发出一声闷声的呐喊。这无助的呐喊,却似乎根本就无法有人听到,茫茫血海,哪里来的人?

    即使想嘶喊,却也是没有半分的作用,不但自己浑身被血液所淹没了,满眼都是腥红的鲜血,嘴里也是腥味漫天的味道。甚至都感觉到,自己是不是会死了。

    终于落到了血河的地下,四周都是血液,感觉到自己漂浮在血液里面,奇怪的可以看到自己漂浮的身体。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头脑一阵混搅,面前一阵模糊,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漆黑。还是夜里,自己还没有死,自己是做噩梦了。

    “啊!”一声惊叫,婉儿渐渐适应了周围的环境,才看清自己是躺在床上。床是自己熟悉的床,还是在自己的花楼。可是让婉儿惊恐的是,自己床前居然站满了人,而且全是男人。

    婉儿心中忐忑不安,目光却逐渐习惯了眼前的影像,才发现居然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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