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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知
    袁秋华在原q空间上看到了小李子写的“说说”。

    白露蒹葭,在水一方。

    花开满天霞,花谢落红飞,曲终人散,情还在否?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起舞弄清影,对影成三人。

    滚滚长江东逝水,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一年又一月,四百个孤寂的夜,暗流汹涌,激情澎湃,你懂我的痛吗?

    夜中不能寐,想念你的体温,我的欢喜,想念你的笑容,我的欢语,想念你的低唱,我的吹笛,想念你的顾盼,我的絮叨,想念你的慵懒,我的安然,想念你焚香夜读书的背影,想念我端茶送饭的模样,想念你的一往情深,我的一往无前。

    女为悦已者容,士为知已者死。不知这一路走来,究竟是我在照顾你,还是你在包容我?

    此生终独宿,到死誓相寻。

    孤独,凄凉,痛苦,又如何?

    希望渺茫,人生苦短,韶华易逝,又如何?

    即使不能双宿双飞,花好月圆,但矢志守住彼此的初心,绝不降格以求,绝不轻言放弃,准备以一生下注。

    长相知,莫相忘。

    愿有美好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伊人,你怎么想?

    我想看到。

    我的爱,何时归?

    我的人,何日见?

    没有谈得来的人,在身边聊天,袁秋华也孤独寂寞冷,极想与他共话当年,缅怀青春,追忆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

    白天,她山间闲游,仰望浮云,俯视流水,下雨时吹笛,日暖时吹笙,安稳清静,独享一份清欢。入夜,她灯下读古书,古人早就统统是鬼了,鬼所记载的那些人和事,圣贤学士,王侯将相,道士菩萨僧尼,都像是久远的史前怪物,哲理禅语,天道循环,阴阳调补,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乩贴卜文,现代人都搞不清楚,哪怕古文基础深厚的她也不熟悉,冥思苦想到头痛欲裂,还是找不到进门的途径。直至昏沉思睡,才上床就。

    雨中不能寐,半夜起来写写字,自己向自己倾诉。月明则出门散步,空荡荡的乡野,一个人漫无目地游荡,像孤魂野鬼。袁秋华想起小时候,大人出门干农活,所有的女孩子几岁起,就都要帮忙做家务,从洒扫庭院,清理房间,到洗米洗菜洗衣,乃至洗锅碗瓢盆,煮饭喂猪,到菜园摘菜,坡沟打猪草,还要带弟妹。男孩则抬水(人没大水桶高,人又小又没力,用小水桶也挑不起一担水,开始是一桶一桶慢慢提水,想提满一缸,非半天不可,这便没时间玩耍了,还累得够呛。后来小伙伴一合计,改成两人用扁担抬一桶水,就轻轻松松完成任务了)砍柴放牛。小孩像大人一样忙得不亦乐乎,边忙边玩,曲着膝盖玩“斗拐”,搓根草绳玩“跳绳”,拆纸碑蹲着“拍碑”,削陀螺“抽陀螺”,画格子房“跳房”,春天捉迷藏,夏天游泳,秋天摘果捉蝉,冬天堆雪人打雪仗。玩得忘形,事没做,或没做好,大人回来就是一通揍,挨打时哭喊抹泪,小伙伴门外一唤,大人一转背,小孩就跑出去继续玩了。

    袁秋华最淘气,男孩玩的,是她的拿手好戏,女孩玩的,她是霸神,遂成孩子王,领着一群手下,上山摘果捉虫,下河摸鱼捉虾,野地里烤玉米,烤红薯。在大人眼里,却是整天调皮捣蛋,添乱加坏,家里好吃的被小孩拿去“打平伙”,男孩女孩一起游泳,地里的玉米被烤了吃,都找上门和她的父母告状,诉苦,提要求“你们当家长的,真该好好地教育,狠狠地约束,你家这个顽皮伢崽啊!不要再祸害乡里了。”母亲会这样答复:“别惹我女儿,我都不敢惹她。”父亲便得意地笑:“伢崽嘛,活泼好动,顽皮淘气,最正常不过了,未必你们小时候玩起来不调皮?让小孩自由自在的玩耍呵,再过几年就没机会玩了呀!”

    父母人前护卫她,人后严厉批评她,训斥时如对奴仆,惩罚起来像对仇敌。讲真,孩子王也不好当,大小孩做了坏事,诋赖到她头上,小小孩做错了事,又怪她没带好队,总之都是她之错,挨训受罚推不脱。父亲说:“既然是王,就要担当王的责任,负起捍卫名誉之职能,具有承担手下过错之境界,吸纳惩前毖后之经验,历经千奇百怪的成长磨炼,才造就真正的王,懂不懂?明白没?”当年她点头认罚,但年岁尚浅,不谙世事,其实是不懂装懂,如今她懂了,能力大就意味着责任重,责任大就意味着多坎坷,付出多而回报少,但只要埋头耕耘,终有收获。只要有人告状,父亲必罚她,除了分给加倍的事做,还要下“禁足令”,将她关在阁楼里,与书本作伴,与文字为伍,要求她写读后感,写模拟文,让她远离一群人喧哗的热闹与浮躁,适应一个人寂静的孤单与独欢,培养她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自己的责任自己承担的习惯。

    成年后,袁秋华躲避父辈的庇护,远走南下打工,想凭一已之力,拼出一片天地。小李子说:“那个傻大姐,勤快,憨实,心地善良,却也窝囊”。她初听是喜,再听是悲,有落荒而逃的无地自容,顿生孤苦无依之伤感。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每天拚命工作换取微薄收入,对“打工妹”来说,根本没有资格和资本谈什么梦想,理想,只有“生存”二字。城里的市民街民,借天时地利,什么赚钱多,什么赚钱快,就去做什么,开商店,办工厂,炒股票,搞培优,短短几年就晋升富有阶层。亦师亦友的蓝新颜说:“站在风口浪尖,猪都能飞起来,时代造就了他们的功成名遂,你却万万莫以为能复制他们的成功之路。社会日新月异,智识时代,互联网智能技术,大众分享服务,创业者的头脑眼界胸襟,将取代原始的资本累积,他们用钱生钱,一本万利,我们用金点子变钱,无本万利。我们要找到我们的风口,并提前站在浪尖上,才有机会借风上升啊!”

    蓝新颜既是富家公子,又是大学讲师,还有个人的工作室,他不仅传统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擅长现代的漫画,摄影,小品文,是省美协,摄影协,作协的会员。袁秋华失业期间,蒙他收留,曾在工作室做助理,也就是接待来宾,端茶倒水,收发文件,整理资料,装裱字画,兼顾打扫收拾。平常日他回家吃住,忙碌时便吃住都在工作室。工作室设在公寓楼六楼606室,整栋出租公寓都是他家的,他免费让袁秋华住608室,且每月付工薪二千元。他住工作室,便睡行军床,晚上拉开,白天收起。那种钢丝拆叠床,他躺下,则两边高坑,中间低洼,他窝在卷成筒的毛毪内,像条绿毛虫,伸腿,翻身,坐起,床又咯吱响,叽叽叫,像老鼠跑闹。至于吃,大男人嫌买菜煮饭细碎烦琐,懒得做饭就只有买饼干,面包,泡面凑合了。

    速食可充饥,但营养不全面,热量多又易致胖,他创业初起步,夜以继日拼命工作,疲劳过度还营养不良,将身体拖垮了,便得不偿失了。袁秋华就做二人份的饭,叫他过来一起吃。袁秋华手艺不差,换着花样侍候他的胃,他越吃越舒坦,竟然不回家去吃了,他养成习惯后,居然朋友聚餐也改在这。自然,他不白吃,饭后活动也拉袁秋华一起玩,去书画街,去咖啡馆,去酒吧,去迪厅,去娱乐部,去夜总会,似乎忘了她是女孩子,当着她的面,跟别的女人打情骂俏,左拥右抱,逢场作戏。

    蓝新颜精明能干,工作室什么都接,书画的收藏,鉴定,出售,电视,平面,户外广告的拍摄,制作,书籍的编辑,出版,推广。虽说有投资合伙人,也有签约艺人,还有义务帮忙的朋友和学生,但最初名气小,活不多,惟有精益求精,立口碑,以高质量取胜,拉回头客。在工作室,他们吟诗作画,泼墨挥毫,袁秋华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旁伺候,像书僮小心翼翼。在外景地,模特摆姿,他们抢镜拍景,袁秋华管理器材,提供衣食,像后勤兵。在展览厅馆会所,他们的书画,巡回展览,袁秋华扛上抱下,背进驮出,是搬运工。在书店院校,他们新书签售,袁秋华拉横幅,坚招牌,摆桌椅,维持秩序,是打杂,跑腿。

    他们夹着雪茄,喝着咖啡,说“他们”,道“我们”,袁秋华清楚自己不是“他们”之一,也不会是“我们”之一,她只是个外地来的打工妹。“他们”是已成功者,“我们”是即将成功者,她想成功,不仅缺资源,资历,资助,还缺才华,能量,经验,但没必要自卑气馁,毕竟他们年长十多岁,自己只需虚心向他们学习请教,一边下苦功打基础,将来不能青胜于蓝,也必然不会落后于同龄人。

    人生原本就是一趟旅程,谁也不知会停靠在哪一站,不知会遇到什么人,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在时代洪流的裹挟下,既无法预测未来,也无法掌握现在,像无根的浮萍随水飘荡,像流浪的猫狗居食无主,蝼蚁尚且偷生,却又顽强地苟活下去。孤苦伶仃的打工生活,袁秋华慢慢看惯了人来人往,见惯了聚散离别,习惯了人世的悲欢离合,渐渐懂得父爱如山,母爱如海,友爱如灯,夫爱如船,都是独一无二的不离不弃,更是一辈子最大的财富。世态炎凉,世事无常,但爱长在,始终温暖如春,足以诉衷肠,足以慰风尘。

    其实,爱也好,青春也罢,就该是这样,不听劝,瞎折腾,享过福,吃过苦,玩过票,碰过壁,使劲折腾,折腾累了,才发现自己转了一个大圈儿,却又回到了原地。可是,却从不后悔,也并不埋怨,因为不转这个圈儿,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原地”在哪里。

    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常与同好争高下,不共傻瓜论短长。袁秋华幡然醒悟,最好的爱,最珍惜的人,都应该藏在心里,落实到行动中。所有的苦乐,有人在意,有人懂。一切的努力,有人知,有人扶,眼中有笑,心中有暖。最好的时光,是彼此都在,却可以不见面,可肆意畅谈,也可默然相对,可紧密相连,也可疏于不见。最好的感情,是双方都懂,却不用说出来,苦衷必不言,不是没感觉,而是知道说与不说都一样,心若相知,无言也默契,情若相眷,不语也怜惜。

    凌晨回屋,袁秋华又看到了小李子的新“说说”。

    渴望长一双翅膀

    不畏风刀剑雨

    迎着雪寒严霜

    飞到你身边

    闺阁内

    橘红的灯光下

    看一看你娇羞的模样

    绣床上

    看一看你熟睡的脸庞

    用我温暖的双手

    轻轻捧起你的脸颊

    我的吻印在你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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