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和忘言的面皮同时一松。
“你到底凭何如此肯定?”落英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
“我自是知道,何须再跟你多做解释!”族长道,语气甚是狂傲:“美意就是我家族五千年来追寻之所系,断不会再丢开!从此刻起,我也不会允许忘言离开美意半步……忘言,”他说着,看向忘言:“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保护美意。纵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忘言俯首温声道。一字一字是柔和晕黄的火点子,落在心上,就是一个个焰焰的黑洞子。
他微俯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脸。我只看到他身边站着的风间的脸,面色嘴唇白成一片,上牙不受控制地磕着下牙,硬是把嘴巴都敲开了。
“你要取之物是哪五样,我心知肚明,但我已说过,我并不感兴趣——我也拿不走。现在的情况就是,两个人、一条龙,竭尽所能,助你取物,唯一的条件就是守在美意身边,一路护她平安。也省了你们分神照应她。我想不出你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族长紧紧盯着哥哥,笃定说。
“然后呢?”姐姐画海突然出声发问,声音里带着一种陌生的尖颤。
“美意就是本源,美意就是‘然后’。我家族纵横、隐忍五千年,只有一个宗旨,就是要寻到那星下之人,一路佑他,不问其他。”族长说。
“这不合情理,”落英自言自语,兀自纠结:“你们等了5000年,也找了5000年,突然就莫名其妙认为某个傻不拉几的丫头是你们要等、要找的人,然后就派了人马贴身护佑,甚至不惜豁出命去——还什么都不图?”话锋一转,他面朝族长,冷然道:“你必有所图!”
“我们毕竟分属不同族类。你们难道是在地下待得太久,已忘了这世间人之风骨?”族长不屑道:“我族中人才济济,开枝散叶,数千年下来,个中翘楚,难以数计!但我们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们的祖训,隐忍、低调,以极大的耐心等待、寻找,只因当初蒙神的使者的先知预告。我们的祖先与神的使者立下约定,纵使千年万年,也必要等到、寻到这星下之人。今日,这人就在眼前,真是心中欢畅至极,可以告慰祖先,亦在神的使者面前不至于汗颜!”
我看到姐姐的脸突然一阵红晕,似有羞恼。
“美意是我血族之人,抛开取物不说,她总归是要回归血族的。你们能护她一辈子?”哥哥说,语气里不知为何,有一种焦躁。仿佛自己都不很肯定自己说的话。
“美意是人是鬼,毫不相关。想护她一辈子的人是你吧!”族长翻眼道:“至于取物之事,怎能抛开,你们一行数人冒着这夺命骄阳、山崩地裂的危险,不就是为了顺顺当当取回要取之物吗?我们相约合作,我们助你们取物,你们许我们同行。”语气毋庸置疑。
“你若应允,一个时辰之后,你们数人就可以不用穿着这累赘的隐身衣什么的,堂堂皇皇行在那太阳之下。岂不便利爽气许多!”族长乘胜追击。
“您这话什么意思?”寄城忍不住插话,一脸的好奇向往。
“隐身衣不是这种用法!”族长斥道,洋洋得意:“你们血族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里攫取了隐身衣及其制法,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长进吗,还是拿来做遮阳的用具!真是无甚前途!这数年来,我遍访天下,采集各种奇花异草,反复试炼,终于被我找到一种配方,熬成药浴,埋身浸泡,晾干之后,可以全然抵御阳光侵袭,果效可长达数日。你们那血族之王的老小子尚不知此事,如若知晓,怕是搏了命也是要来争抢的——而这人间,血族晃荡、有恃无恐,恐怕到时候真成了人间炼狱!”
“明知如此,你还敢拿出来给我们用?而且你潜心研制此种配方,动机甚是可疑,仿佛全然是为了血族便利,于你人类是分毫无益啊!”姐姐质问,一贯的冷静缜密。
“吓!为你血族!真是笑话!一切皆是为了美意!”族长不屑道:“你们取物之途,想必凶险,而美意又必然同行,为你们提供便利即是为美意减少麻烦。你们沾了美意的光而已!”
“美意,看来真是怎样谢你都不为过!”落英言笑晏晏,对着我说。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对着我笑。全世界的树在一瞬间都开花了!我被打动了——简直是全方位的吊打、以至于内伤了——被他难以言述的美。
落英继续望着我笑。我的灵魂出窍。我像是从自己的生命里走出来了似的,悬在半空中,颇有兴致观望着,却又莫名其妙屏息着,心安理得,却又惶惶然等待一场危险的降临。
我看到落英不仅笑着,还伸出手去,雪白清秀的手指在美意的耳边停留了片刻,好像是想为她抿一抿耳边毛茸茸的碎发,那般的体贴。那手停驻在美意的耳边,如同别在女孩耳边的一朵白色雏菊,半开半闭,羞涩,犹疑,带了一点点的难堪。
终于是划过美意的脸颊,绕到她的后脑勺去,白色雏菊的花骨朵陡然炸开,纤瘦有力的花瓣一把攫住女孩的后颈,“噗”一声将她冲涌到他的面前来。花瓣善解人意地将女孩的头微微扳到一边。他的嘴角轻笑,俯身就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