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卓越多看了秋敏思一眼。
这是他爹和他共同选定的接班人。
他爹把天胜境交到了他的手中,他还有把天胜境交到秋敏思手中的那一天吗?
当然要有,一定会有。
秋卓越咬紧牙关,对即将走出传音入密距离的秋敏思,森然承诺道“三个时辰,天胜境会为你拖住三个时辰,以此为限,不死不休。”
秋敏思霍然转过头来,深深地凝视秋卓越一眼,见到秋卓越沉着地点了点头,他再次挥了挥手,用最快的速度飞掠走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天胜境坚持三个时辰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一息都不想要耽误,定要全力以赴争取达成目标。
秋卓越刷出飞信,低声下令道“关闭地网,全力维持大阵。”
三个时辰之内,他不会再启动地网,他要把灵禽灵兽紧紧地拖在天胜境,给秋敏思和娄锐创造出机会。死里求生,给天胜境找到一条生路。
宋承平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冲出了天胜境的大阵。
说他们是乌合之众,一点也没有夸张。在他们的身旁,全是整齐划一,深深浅浅的绿色袍服。一万人突兀地冲入其中,实在是显眼得很。
只一眼,宋承平就对麾下的禁军喝令道“结阵!车轮阵!”
是的,不结阵护住身体左右两侧,单枪匹马根本无法对抗面前铺天盖地而来,无休无止的灵兽。
禁军听令,飞快地结成车轮阵,车轮阵转着圆圈,飞快地向着灵兽撞了过去。
立即便有了伤亡。
天胜境的马匹无惧生死,只管向前推进转动圆圈,不停地扔下伤者死者,悍不畏死地朝着灵兽冲撞过去。
秋如水胆敢驱使他们上战场,也正是源于此。
上阵之前,所有的马匹都被喂了秘药,一等闻见了灵兽的气味,就如遇见了天敌,横冲直撞要冲上去拼命,不怕马背上的人临阵脱逃。
奔马宁死不退连带着人也无法撤退。
极度危险中,人的求生欲被激发出来,车轮阵下,黑风兽被刺,被挑,被劈,被扫纷纷倒在了车轮阵前。
阵法奏效,后面响起了连续的三长三短的竹哨声,深深浅浅的绿色,转瞬间也变成了车轮阵,摧枯拉朽般向前顶了上去。
一时间,人和灵兽都疯了。
地网关闭后,灵兽反倒越发兴奋起来,前赴后继只管向前冲,望不到头的黑风兽像是黑色的潮水,逐渐从天胜境的南方,向西向东,不停地漫延开去。
战线越来越长,伤亡越来越多。
但凡是身在杀灭灵兽最前线的人,都有了同归于尽的死志。无他,灵兽太多,太凶悍,源源不断,根本看不到尽头,人力哪里能够灭杀得干净?!
天胜境守不住了。
激战中,不管是被疾风兽,还是被坐骑裹挟着无法后退,赴死之前,所有人的血性都被激发出来杀一个够本,杀得越多赚得越多。
什么承诺奖赏都是虚的。
赴死之际,对得起自己这条性命,向死求生,疯狂地杀一回才最重要。
在他们的上方,有飞船结成阵法,替他们接住了来自空中的威胁。
朱启生和李公公,守在同一个舷窗旁,不停地张弓搭箭,射杀围攻气球的飞羽鸟。
他们也杀疯了。
手中的弓箭是射程大的硬弓,箭支是特制的,只要射中目标就会轰然爆炸开来,让飞羽鸟血肉横飞,绝无生路。
飞羽鸟也不是吃素的,一旦无法躲避箭支,不但两只翅膀上的飞羽,尽数飞出杀敌,还会在箭支临身之时,主动自爆身亡,务求对‘飞船’造成伤害。
天胜境不断听见的‘轰轰’的巨响,便是飞羽鸟自爆和箭支爆炸结合在一起的响声。
轰隆的巨响,把人的耳朵都要给炸聋了。幸亏朱启生和李公公都是先天之境,还能用传音入密私下说话。
朱启生低声惊叹道“你看见大阵吸血了没有?”
“看见了。”李公公心有余悸,“难怪前两次,透过大阵掉下来的灵禽尸体,连半点血液都没有,这是血祭之术吧?”
朱启生“十有八九是。”
李公公“你说,天胜境会不会抵挡不住了,干脆用我们这些人一起血祭了。”
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朱启生没有答应,两人射箭的速度不约而同地加快。覆巢之下无完卵,此刻多出点力,好过天胜境要败了,他们无可奈何被人主宰了性命。
他们都看到了天胜境的强大,申国莫可能敌。若不是有三大仙门相互制约,还有神仙门派不得插手凡尘之事的规矩,申国哪里有可能存在?
两人都心中都有了明悟,福王跟他们还想要讨回公道,非要借助天鹰宗和飞云门的力量不可。
单单是申国对上天胜境,只要天胜境耍横耍赖,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的眼光一直向上,不停地猎杀飞羽鸟,丝毫也没发现,在‘飞船’护住领空的下方,宋承平带去一万人,已然被绞杀得十不余一,所剩无几了。
宋承平在车轮阵中,只管一次次轮番上阵击杀灵兽,短暂的轮空空隙之间,他能够察觉禁军越来越少,在他的身边绿色越来越多。
也就一刻钟,他们被轮换了下来。
后面跟上的人,潮水一般地顶了上去,就像他们当初冲出来的一样。
要等往下撤了,宋承平才留意到,在他们撤退的路上,受伤的人和死去的人都不见了,连他们的猎杀的灵兽没有了,一头都没有了?!
还有人专门跟在他们身后收集灵兽?
念头一闪而过,他顾不上这些了,跟在他身旁的禁军只有二十来人了,人人形容狼狈,满身血污,个个都带了伤。
宋承平的左腿上,被黑风兽的利爪抓出了三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还在不停地淌着血。
不得不说天胜境的后勤做得极好。
一等他们进入大阵,立即就有人接着他们下马,带走了坐骑和武器,搀扶着他们去了最近的侧街,让暗药堂的弟子先给他们治伤。
天胜境的伤药一抹上去,火辣辣的疼痛犹如冰雪般消退,待裹好伤处之后,每个伤员都领到了一枚养伤的丹药。
天胜境的弟子拿到丹药,当即就仰起脖子干吞了下去,径直在一旁找个地方就地打坐,径自消化药力去了。
宋承平等人也如法炮制。
两柱香过后,体内的内伤神奇地被压了下去,除了腹中空空,不停地‘咕咕’鸣响之外,只觉得身体内外的伤势,都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
等他们打坐完毕,自有人带着他们往更远处的横道去安置。
天胜境的弟子们整齐地席地而坐,深浅不同的绿色衣裳上面半点血污也没有。带路的年幼弟子,扫了眼他们浑身的血污,提声问宋承平“你们可要换上天胜境的衣物?”
宋承平疲惫答应道“不用了。”
他又不傻。
满身血污狼狈才是他们浴血奋战的标志,给他们疗伤,又给他们服用丹药,偏偏没人跟他们说不用他们再战了,更没人要放他们回去。
最重要的是,外面的喊杀声清晰可闻,战事都还没有结束,换什么衣裳?
他们又不是天胜境的人。
激烈的战事,让宋承平多少有些清醒过来。
他这是怎么了?他们被挟持来天胜境,原本特意留下来,是要找天胜境要说法的。他怎么带着麾下的人,反倒给天胜境卖起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