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空,一轮明月高挂,红罗飘舞。封霄云抱着怀中红锦和木初一,飞跃回到栈。
封霄云来到房间内,轻轻放下因惊吓过度而哭啼不休的木初一,发现她的手依然下意识死死攥着自己的衣领。
封霄云轻轻用手去摘,摘了两次没摘下,只得发力轻轻掰开。
木初一低声痛哼,直叫人心疼。
“没事了,没事。有我在,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封霄云小声哄着,轻轻把木初一安置下。
红锦到底经历过这种事,躲在封霄云怀里不哭也不闹。她虽然不像木初一那样哭了出来,但一双眼睛里满是叫人心疼的惊惧。
对哭闹的木初一封霄云尚可以用语言安危,对不哭不闹只是惊恐地盯着自己的红锦,封霄云完全不知该如何抚慰。
“不会再有下一次,我保证。那个杂碎已经被我当众处死,这霜天城里,以后谁也不敢再打你的主意。”封霄云小心尝试着安慰红锦。
红锦听话地离开封霄云的怀抱,然后就让人心疼地蜷缩在了床角里,双手死死抱着自己的腿,拼命想要往墙里缩。
眼看红锦的情况有些不对,封霄云最后无奈,只能先轻轻出手打晕了她。
封霄云离开红锦的屋子后,脸色很不好看,“照顾好她,待她醒来,立即告诉我。”直白而简单的话语,硬是把在门外等候的妖族女侍吓得浑身发软。
更可气的是,黑山魔君还往火上浇油:“呦呦,干的不错,干的不错。这么快就救回两个女娃娃。你救得了这次,不知还救不救得了下一次。你救得了这两个,你可知这霜天城里,每年要贩卖多少妖族奴隶?本君看来,你不过是在白费力气。”
这话要是在平时说,封霄云立即就会察觉黑山魔君想要激将,但这时,封霄云心中怒火炽盛,听黑山魔君这么一说,立即顺着黑山魔君的思维发散开来。
枯坐在长长的桌旁,直坐到天亮,封霄云一言未发。
冯倚山的声音从栈外响起:“封大哥,天宝坊大掌柜求见。”
“让她进来。”
今天,天宝坊鸢掌柜穿一身让人眼前一亮的鹅黄罗群,带着精致的妆容,身姿款款走了进来。任谁看到她,都得在心里狠狠暗赞一声尤物。
在鸢掌柜身后,跟着一位不起眼的小老头,大概是侍者护卫之流。
鸢掌柜轻轻将手中锦盒放在桌上,恭恭敬敬道:“仙尊此物,我等不敢冒犯,今原样奉还,还望赎罪。”
锦盒打开,聚灵天星葫芦正躺在里面。
鸢掌柜全程紧盯着封霄云,发现他只在自己进门时将目光投了过来,随后就落在自己身后那个神秘老者身上,心中不由苦笑一声:“冤家,难道我就这么不能入你的眼么?”
心里轻哎一声,鸢掌柜好歹也是经历过场面的女子,轻轻福了一福,不动声色,“奴家告退。”
封霄云朝着冯倚山使个眼色,示意他代为相送。冯倚山恭敬一摆手,“请……”
精心打扮的鸢掌柜离开一家栈之后,心中对自己的容貌第一次产生了怀疑,“难道我……为何送我出来的那个小哥儿也目不斜视。”
鸢掌柜走后,一家栈厅堂里所有人都识相地退了出去,奔狼怒嚎守在门外,亲手关紧大门。过往行人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今天这家栈不做生意。
黑山魔君也不知何时识相地退了下去。
白老师心情不好,已经整整一天不见封霄云。
看着面前这位精瘦老者,封霄云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他的虚实。
“少东家安……”老者先打个虚晃的千儿,然后手一垂,就要下跪行礼,只是他动作中明显带着应付。
“请起……”封霄云伸手扶住这老者,将他硬生生搀了起来。
“小老儿姓李,几位大掌柜都称呼小老儿为小李子。”精瘦老者背有些佝偻,精神却很足,正视封霄云洪亮地说道。此刻他的语气中已经带出几分尊敬,因为方才封霄云那一搀,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足以当得起他的尊敬。
“玄玑阁在这霜天城,也有分支?”封霄云明显感到有些惊讶,今天他几乎把霜天城捅了个窟窿,却也没见玄玑阁在哪儿。
“回少东家,确有分支,小老儿正是此城管事。”精瘦老者恭敬回道。
“哦,找我何事?”封霄云也不拐弯抹角,直问道。
“阁老有旨意下。”精瘦老者突然全身精气神为之一变,腰杆笔直气势瞬间暴涨,不再是之前那垂垂老矣的弯腰驼背模样。提到师父不请老人之后,神情言行之间,这位李管事表现出万分敬意。
“师父有什么事?”封霄云无动于衷,既不行礼,表现也不恭敬。
李管事心中翻个白眼:“早从陈掌柜那儿听说尊者有了一位亲传弟子,疼爱看护的紧,只是那位弟子对尊者不十分恭敬。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尊者一世英名,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弟子,还是唯一传承弟子……”这件事情,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尊者口谕:师命,以后不得随意将葫芦抵押、丢弃、赠与……”李管事念完,自己心里都嘀咕,”这算什么师命,连个惩罚都没有。尊者将随身携带一生的葫芦赐予少东家,少东家居然眼都不眨一下,就到赌当给当了……”
“有劳李管事走一趟,恕不远送。”事情办完,封霄云也没多说什么套的近乎话,直接拱手送。
李管事也不是那种讲究世间啰嗦套的人,拱手别过,转身就走。
等走出一家栈门外,李管事忽然悟道,“这位少东家的行事风格,分明与尊者年轻时一模一样。难道是尊者的私……”见惯大风大浪的李管事随即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急忙不敢再想下去。
李管事离开一家栈,街角的阴影里,一个不起眼的闲汉也爬了起来,三转两转消失在霜天城的巷子里。
霜天城城主府,城主阴无白闭着眼睛,听完属下“暗眼”的密报,问道:“这么说,那位玄玑阁真的亲自去了一家栈?而且在里面足足驻留一刻钟?”
“是,属下亲眼所见,绝不会有错。”
城主阴无白依旧没有睁开眼,但微微跳动的眼皮显出他此刻内心并不平静。
挥挥手,示意属下退出去,阴无白需要独自思考一下。城主府里的老人们都知道,每当老爷需要独自思考,就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玄玑阁,分支遍布整个不周世界的庞大组织。似阴无白这样的一方霸主,也只知道玄玑阁是做情报买卖生意的,其他一概不知。
这个在每一座大城都有分支的庞大组织,天下无人不知的组织,却是世间最神秘的组织,没有人知道玄玑阁的主人到底是谁,也没有人知道玄玑阁到底有多大的实力。
他们只知道,玄玑阁在每一座大城都有分支,震旦大陆所有的高门大派,全部都给玄玑阁三分面子,从不与玄玑阁作对。甚至连那些邪魔外道,也从不打玄玑阁的主意。
阴无白想着之前玄玑阁李管事找上自己,要求归还那个葫芦时所展现的恐怖势力,不由浑身阵阵发冷。
“来人,火!”阴无白气恼地结束了思考,叫下人增加火盆。
阴无白想不明白为何玄玑阁李管事会亲自去一家栈还回那个葫芦。他只知道自己建成霜天城五十余年来,那个神秘的李管事从不曾应邀踏足自己府内半步,也从没有任何人,能够劳动玄玑阁李管事大驾亲至,只有那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
阴无白一阵阵心烦,几次拿起一个筷子粗细的密铜轴想要送出去,几次又放了下去。
这一夜,霜天城之上,乌云翻腾,数次阴沉欲雪,却又屡次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强风打乱,始终未能降下。
这是一种不多见的天象,老人们都管这叫:天龙翻身。
白天平静无事,霜天城里百姓们在忙碌着往家里搬运各种吃食,为熬过漫长的八个月冬季持续做着准备。
一家栈依旧那么冷清,整个白天无一个人。
冬天,天黑的早,一家栈早早打烊。
长久没有人的大堂,冷得刺骨。白老师因封霄云不肯为妖族振兴出力,已经一天不肯见他。
封霄云一个人将门窗用木板格挡之后,没有回大堂休息,而是转身看向了已经亮起通明灯火的霜天城。
天黑之后,霜天城的热闹才真正开始。这是一座没有王法的边缘之城,许多人每天就在生死的边缘挣扎。今天还活着,也许明天就会死去,因此许多人选择今朝有酒今朝醉,会在晚上把自己白天挣的钱全部花掉,免得自己死在某个寒冷寂静的小巷子里,好不容易拿命换的钱白白便宜了别人。
有些人为了更好地活,愿意主动进入黑暗之中,过着终日刀头舔血的日子。
有些人为了能够安稳地过一般生活,不得不抛下一切,被迫重新走入黑暗之中。
长长呼出一口白气,封霄云踏着冰冷的青石路,走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在霜天城,许多人每天都挣扎在生死的边缘,这些人一有空闲就会在晚上找一些刺激。他们被残酷的黑暗和死亡所刺激麻木到不堪重负的心灵,急需一些刺激的欢愉来冲淡。
比如,他们会来到这间小小的地下拳馆,将自己所有积蓄压上,看一场刺激无比的体修赤手格斗。赤手格斗的规则非常简单只有一条,谁赤手杀死对手,谁获胜。
体修之人由于到达炼神化虚瓶颈之后向上无门,大部分会选择给富豪当打手或投入镖行打行,但也有小部分体修由于劣迹斑斑无人敢用,只能走入这种地下赤手格斗馆,用双手一拳一拳打出自己的活路。
有些体修年纪大了有了个婆姨,又生了孩子,就不想再做打手或保镖到处闯荡,想要稳定下来,然而打打杀杀几十年的体修已经不会别的活计,最终他们只能来到地下拳馆,继续靠自己的双手挣一份养家糊口的钱。
在霜天城,这种血腥残忍的地下赤手格斗,多由一些小混混头目组织,他们常常会干出卷起押注的钱财跑路这类事,完全没有任何保证。但这里也充斥着一夜暴富的传说,关键是背后没有大的势力控制,赢多了钱之后不用担心被杀死在某个冰冷的巷子里。
前方是人声鼎沸的地下赤手格斗擂台,欢呼怪啸的人群围拢着小小的擂台,在别人流淌的鲜血中放肆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封霄云安静地低头看一眼自己白净的双手,握起的双拳仿佛仍在不停滴血。他不知道这一双手,还要痛饮多少鲜血才会停下。
负责安排赤手格斗的一名壮汉猛拍面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一巴掌,“到你了!小心点,别被打死。”这么瘦弱的年轻人也敢参与赤手格斗,见惯了生死的壮汉突然有些担忧,忍不住就多说了一句。
一夜之间,封霄云席卷霜天城所有地下赤手格斗场,然后赶在天亮之前,用赢来的钱买下一家栈临街的一处小院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