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冗长而繁琐的登基大典终于结束,全程负责护卫精神高度警惕的封霄云,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一路心情松快地回到家,此时封霄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之前在朝堂之上,多数人看到那件由二十七年荣枯草编织而成的长袍,只在惊叹宝物世所罕见,或是嫉妒封霄云能献出如此重宝,独得圣赞。只有极少数人,能跳出宝物的藩篱,进行更深层面的思索。比如,封霄云为何会有这种宝物,进一步推算封霄云是否与那位乾元圣尊有某种特殊渊源。
来自剑南道崔氏的崔家宗孙崔清濯,正是这极少数进行深度思考的人之一。他更凭借其广博的学识,觉察出一个别人都未曾注意的关键。
这位崔家的未来继承人崔清濯崔公子,与一般大家公子很有些不同。一般来说,大家族的嫡长继承人由于自幼受到最好的教育,往往少年得志,本领极高。正因为这点,大家族的公子哥儿心理潜意识普遍比较傲慢,认为同龄人都不如自己,进而有些看不起不如自己的人。
六大家族的公子所受的教育千百年来早已是定式,文韬武略、四灵秘术、战体术、琴棋书画等等皆是必学必会之内容。
平心而论,能在二十余年内将这些都学成,并且在灵气修习上晋升帝阶,确实当得一句:“世间良材”之美誉。
但这种傲慢,会暗中慢慢侵蚀掉这些大家公子谦虚好学的心态,使其本领渐渐趋于固化。这也就是世人常说的“成就止此而已”。
崔清濯不同,他完全是六大家族六位公子里面的另类。崔清濯虽然是崔家未来唯一的继承人,但他本人十分谦虚好学,广学多闻涉猎极多,而且毫无傲气,对任何学识都肯扎实下一番功夫去学习掌握,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小技。
崔清濯是真正的精英中的精英,他甚至向家中奴仆学过裁缝这种不足称道的微末小技。
这项当初一时兴起学来的微末之技,现在却给崔清濯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学过量体裁衣的崔清濯,在含元殿上,一眼就看出那件二十七年草织造的长袍,大小身量与献出这件宝物的千御卫统领封霄云正合适。
“难道他穿过这件长袍?不,这不可能。难道这件长袍是专为他裁制?……”崔清濯自己都被自己心中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那可是乾元圣尊,我家老祖至今都只能仰望却始终未得一见的世间极尊。
“乾元尊者为区区一个千御卫统领量体裁衣……”崔清濯宁肯自己打死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心中冒出的这个想法。
尽管崔清濯也觉着自己心中做出的推测荒诞之极,但他还是将目光盯上了封霄云,想要弄清其中被隐藏的那部分事实。
登基大典顺利结束,即将到来的就是整个天下更加瞩目的,女帝为择后而举行的年轻才俊大擂。此次擂台比斗定于九月二十五日举行,届时皇帝将亲自主持大比。
隔天,封霄云收到一封烫金请柬,来自剑南道崔氏家族这一代宗孙崔清濯,邀请他参加在崔家临澜城府邸内举行的曲水流觞。
封霄云读过请柬之后,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曲水流觞”是什么意思。他曾在一本闲书里读到过,由于不是甚要紧事,所以记忆较浅。
此事首创于炎夏朝那位多才多艺的开国太祖高皇帝。由一人或数人发起,邀请些至交好友,分坐在经人工蜿蜒开凿的河渠两旁,上流放置酒杯,酒杯自然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并即兴赋诗词一首。是一种娱乐休闲活动。
想到这里,封霄云顿时有些犯难,下意识想要直接烧毁这张请柬,拒绝出席。
封霄云随他师父不请老人学艺五年,虽然学得不少本领,但不知为何,不请老人从不曾教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由此导致现在封霄云于诗词上,着实是个门外汉。朝堂里的文官私底下常常将封霄云这位当今炙手可热的二品千御卫统领称为粗鄙武夫,不是没有原因的。
“且慢!这六大家族的六个小崽子是你不久之后擂台上的对手。如今有这样的良机提前接触了解对手,错过即是愚蠢。”此时,黑山魔君突然出声道。借助聚灵天星葫芦的神异效果,黑山魔君总是能清楚感知到封霄云的思维,这大概是不请老人刻意的保护。毕竟封霄云年轻经事尚且不多,有黑山魔君这种老油子在,随时能够帮他的忙。
封霄云听黑山魔君这样说,心中顿觉对极。即便自己不会作诗,也该趁此机会了解下自己的对手,做到知己知彼。封霄云最近虽然在五阴魔气影响下变得有些狂傲,但毕竟这次事涉女帝武凝婉,他必须谨慎地做好万全准备。
六大家族那六位公子打输了,最多不过是一次失败。他要是输了,媳妇可就是别人的了。这次封霄云绝对输不起,这次他也绝不会允许失败。
想到这儿,封霄云立即托冯倚山先去街面上打听。他虽然已经认真阅读过有关六大家族的情报,但闻名不如见面,事先多了解总是不会错。
这天夜深,据冯倚山一天打探的消息,原来这位崔清濯素喜风雅恬淡不好争斗,最大的爱好便是风花雪月,饮酒赋诗。这次要不是被族长立逼着来参加此次擂台比斗争夺后位,按他的性子是绝不会参与这等俗事。崔清濯此人,着实堪称污浊世家大族内生出的一朵奇葩。
抓紧擂台比斗开始前的最后一点空闲,这位炎夏朝顶级高门大户出身的崔公子故态复萌,趁着闲暇邀请此次来临澜城参与擂台比斗的诸多年轻强者到他府上一聚曲觞。
崔清濯倒也不是随便谁都邀请,这次他只请了部分人族的年轻帝阶强者,至于妖族和蛮荒族的年轻帝阶强者,一个也未邀请。
“暂忘刀光剑影疾,且嬉诗词风月间。”那烫金大红请柬的最后一句,如是说道。
封霄云刚决定要去赴宴,没过多久宫内就来了一位女帝潜邸时的心腹女侍卫,传来一条口谕:“赴宴可,与席间女子相戏,不可。”
此时已是深夜,来自皇帝的独占欲……
这天晚上剩下的时间,封霄云向白老师要来好几本诗词集,找到与秋相关的篇章,死记硬背起来。打算明天实在不行,就生背一首混过去。封霄云倒也有些小聪明,知道如今时值秋季,应景诗词多以秋为主。
第二天,比约定时间提前一小时,封霄云早早来到崔家在临澜城的宅院外,正看到一位身着白衣轻带飘然‘手摇折扇的佳公子已在门口等候宾。
封霄云目力超凡,立即就看到这位佳公子手中折扇上写着二字“虫二”
“虫二?难道是崔公子的小名?原来大户人家也用这么土气的小名!”封霄云恍然大悟状。
“不学无术的蠢材,此乃取風月无边之意。”黑山魔君边讥笑封霄云,边解释道。
“风雅人的事儿,我看不懂,看不懂。”封霄云心中一咋舌,老实对着黑山魔君承认。
黑山魔君顿时气结。他本有意嘲弄一番,科遇上封霄云这种老实态度,还真是没啥效果。
几乎在封霄云看向崔清濯的同时,这位崔公子同时也看到了封霄云。见封霄云如约而至,心中有事的崔公子面上不动声色,手中折扇却忍不住摇晃起来。
时值初秋正是天气转凉的时候,这位崔公子手里还摇着扇子,真是……封霄云不知该怎么形容,大概崔公子时主修火灵气的修者?
再看其面貌,封霄云顿时在心里暗叹一句:“冯兄弟所说果然不差。”
第一次看到崔清濯,封霄云也忍不住惊叹。
封霄云绞尽脑汁,最后也只找出“花颜娇容”这个词来比喻。这位崔公子的面貌长得太过柔美,简直美得不可物,更胜女子十分。若不是事先接到请帖,知道是崔家公子相邀,封霄云定会错以为这是位崔家闺秀。
柔美更胜女子十分的面貌,配上修长的身材,风流儒雅的气质。无怪乎进城当日,这位崔公子就收获了临澜城所有沿街围观女子丢来的“果子”。
看到封霄云走近,身穿一袭白锦袍的崔公子从容相迎,步履优雅有度。
待来到近前,这位崔公子看清封霄云的衣着打扮之后,明显愣了一下,才笑吟吟拱手招呼。封霄云穿一身太祖常服(此服样式由炎夏朝开国太祖制定,样式大体与现今的衣袍相似,只是衣袖紧窄,便于劳作),而不是常见的宽袍大袖。
封霄云伸手递上烫金请帖,自有一名奴仆装束的下人接过。
崔清濯与封霄云寒暄几句,封霄云应对的也算从容。
进入院中,自有奴仆在前面领路。崔清濯则留在外面,继续等候其他宾。身为主人亲自在大门外迎接宾,显得崔清濯诚意十足,看着毫无大族子弟的傲气。
封霄云来的较早,这时后院尚无有其他宾到来。
进门之后稍一打量这座宅院,封霄云不由感慨世家大族底蕴就是不同。这宅院从外面看不过是高墙深宅普普通通一座富户院落,但等进来才知道,内里别有洞天。处处都透着精雅别致,每一个细节都流露着匠心独到,廊檐三折九曲,窗洞雕花斑斓,独有一番美不胜收的景致。
一路穿过厅堂来到后面花园,面容俊逸身形长健的封霄云被崔府内姿色秀丽丫鬟们大胆盯着看了好几眼。幸亏封霄云自小经过封苍宗姐姐们的特训,如今倒是能面不改色坦然应付过去。似乎崔家的下人们都比较肆意,并没有大户人家奴仆身上常见的那种拘谨。
后花园面积颇大,遍植奇花异草,大概是地下专门布置着火灵气术阵,使这花园的温度即便在秋季仍能保持温暖合适,园内繁花似锦,盛开怒放。
花园中间有一方淼淼碧水,水中荷叶连连,绿意盎然中点缀着星星粉、黄莲花,偶然一片荷叶上,尚能听得蛙叫声。水边一座低矮石碑,刻着“碧波池”三字,端的是一番秀丽好景色。
封霄云看到这儿,心中咯噔一声,暗叫“糟糕”。他昨夜所背的,都是秋意诗词。这崔家后花园内,好死不死居然布置了调节气温的术阵,现在仍是一片花红叶绿生机盎然,不见半点秋凉叶落之相。
封霄云辛苦准备一宿死记在脑子里的应急诗词,就这么付诸了流水。
可现在已经进了人家家门,再想走也难免徒遭耻笑。把牙关一咬,封霄云打定主意混过去,“大不了我一杯酒也不喝,也就不用作诗,反正本就不喜饮酒。”封霄云动起小心思,待会儿有酒漂到他面前,他就偷偷将其吹走。
碧波池东,一条人工开凿的河流自这方碧水引出,绕着花园蜿蜒流淌,潺潺不息流出水门直通帝珠江。
一座别致优雅的三层亭楼落座水边,奢华秀丽。
河渠两旁,有许多提前摆好的坐垫。
这处府邸,原是崔家祖上在临澜城为相时置办,有这番局面也是理所应当。当年六大家族虽然与武氏皇族盟约,但毕竟没有撕破脸面,这些产业还是完好的保留了下来,只是数千年来一直交由崔家下人打理。
封霄云的国公府中倒是有个相比不差的花园,只是他素来不喜打理,白老师虽然是管家,也从不侍弄那些花花草草,如今那花园已有些衰败模样,与面前这崔府花园完全不能相比。
封霄云观赏一番,开始反悔自己是否对自家的花园有些过于不在意。在一位男仆指引下封霄云落座在河流旁,位置适中。
第二位到来的,是江南道卢氏的公子,卢万成。这位卢万成身材高壮,神采丰逸,只是眉宇间的桀骜怎么也掩饰不住。
见到封霄云,卢公子也不走近招呼,遥遥一拱手,直接来到上首处落座。
随其后而来的,是陇右道李氏公子李玄凌和山东道王氏公子王博贤。
李玄凌容貌俊伟,两道剑眉锋利,一双眼眸神光外溢。身为李氏未来继承人的他,不需任何表示,傲气已跃然而出。
王博贤倒是一位文雅公子,举止有度谈吐儒雅,脸上总是带着谦卑的笑意,一一与先到的诸位招呼。
封霄云却从这位王家公子的脸上,看出一份不易察觉的疏远之意。
河北道郑氏的公子郑冲元来的较迟。他容貌刚毅神情间夹杂着些许年轻人的急躁,匆匆落座。远远看到封霄云,当即冷哼一声别过脸去。这位看来是个直脾气,喜厌形于色,毫不掩饰。他的家世,也让他有足够的资本对任何人都无需掩饰喜怒。
封霄云知道这位你郑公子是因为在献宝时被自己抢了风头,而心有所怨,倒也浑不在意。
淮南道陆氏的公子陆慎来的最迟。他也是一位俊美佳公子,偏偏举手投足谨慎的很,与其他五家公子隐隐带出的大气不同,显得有些过于谨小慎微。还没落座,就拱手与在座诸位道歉,“陆某来迟,来迟。诸位海涵,恕罪。”。
随后半个小时里,其余各色人等陆续到齐。
今日来此相聚者,除六大家族的六位公子,还有许多报名参与此次擂台比斗的其他年轻俊彦,其中甚至有几位是第七大陆的王子。
还有一位封霄云非常熟悉,正是以前曾参与抢夺天地异宝的那位高唱“大道如青天”然后还能施施然弯腰搜刮尸体上宝物的昊玄。
众人落座,崔清濯拍手轻呼,珍贵的盛满美酒的夜光玉灵杯随即被身着彩衣莺莺燕燕的丫鬟们放入水中。
曲水流觞,正式开始。
这第一杯酒,极为重要。因着这酒不单要喝,喝之前必须做出一首应景的诗词来,方才能喝。而且,这开头一篇诗词若是做的不好被后来人轻易越了过去,难免为众人所嗤笑。
若一圈流过,无人肯拔这个头筹,崔清濯身为主人就要先饮此杯。
就在众人犹豫谁也不肯接这第一杯酒,第一杯酒很快就要落空之际,坐在靠后位置的昊玄突然伸手将流到面前的这第一杯酒捞起。
众人还不待反应,就听他朗声道:“君不见,江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昊玄第一首诗,技惊四座。
众人听得心迷神醉,待他言毕,不约而同击掌喝彩。
昊玄这首诗雄奇飘逸,奔放新奇,潇洒明快,真可谓“诗成泣鬼神”。仅凭这一首诗,今天在场诸位恐怕就难以超越。其中隐含着郁郁不得志的感慨,更是引人叹息。
不过由于昊玄这第一手诗太高,后面作诗的人反倒少了许多拘束。因为超不过他,实属正常。
有了开头,一时间在座诸位纷纷你先我后举杯,一首诗词接一首诗词应和起来。
觥筹交错,醉意微熏,气氛逐渐变得热烈。
诗词虽是小道,却也能映出一个人的心境。心境不好,在修习灵气上终难有所成就。这场曲水流觞,看似是一场宴乐,但无声地较量,其实已经开始。
在这热闹的氛围中,唯独封霄云始终一言不发,一杯酒也不喝,老实缩在人群之中,努力不被众人发觉。
封霄云虽然真心装怂,但有人却不想放过他。
主人崔清濯,突然高喝道:“诸位,现酒已过三巡。各位也都留下一篇佳作,崔某观之,唯有一人始终默然,不知可是嫌崔某招待不周乎?”崔清濯平时就有些随意,喝了酒之后,说话越发直白。
封霄云正老实缩着呢,听到这话脸一红,愈发不做声,想要苟且蒙混过去。
不料崔清濯今天似乎铁了心要与封霄云为难,朗声道:“封统领,在座诸位皆是年轻俊杰,一时之英才。然则唯有你身居高位,为何至今一言不发啊?可是瞧不起我等?”
崔清濯这话没说错,今天虽然有几位第七大陆的王子也在场。但他们的国大小尚不及炎夏朝一道,治下子民不及炎夏朝百一,论地位确实不及封霄云这位正二品千御卫指挥使,皇帝面前的红人。
崔清濯这番话一说完,立即将封霄云架到了火上,强行将封霄云推了出来,他再想装哑巴,也不成了。
但封霄云根本不会诗词,提前准备的那些也全都用不上。崔清濯说完之后,过了许久,封霄云仍是一声不吭。
在场众人有那涵养高的,只是目视封霄云。
有些年轻强者素质较差,直接就开口喝骂起来:“呸,尸位素餐之辈。”
“幸进小人。”
“奸臣!”
封霄云一直不说话,这些人以为封霄云好欺负,居然越骂越来劲。
封霄云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被人骂两句忍忍也就罢了,一听这帮人骂起来没完,而且越骂越难听,不由就怒从心起,忍不住就要发作。
好在黑山魔君看出情况不对,慌忙道:“你只管随意胡诌一首诗,堵住他们的嘴即可,擂台大比在即,此时不宜闹出事端。”
封霄云猛然想起大事要紧,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在肚子里憋诗。
脸红脖子粗憋了好半天,双眼死死瞅着旁边的水池,封霄云终于憋出一句:“碧波池”想了想好像不成句子,赶紧又加了一句“池波碧”。
第一句说完,满场闹哄哄的半醉人群顿时安静下来,都竖起耳朵等着听这位二品统领的大作。
封霄云一句说完,脑子就懵了,怎么憋也憋不出第二句。
急的满头冒汗,双手攥得骨节发白,封霄云总算憋出第二句:“碧波池里有荷花。”
醉醺醺的众人抬头一看,可不是么,池子里确实有荷花。
“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跶!”封霄云飞速憋出最后一句,整个脸如同火烧一般红透了。
“碧波池,池波碧。碧波池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跶。”这就是朝廷堂堂二品千御卫指挥使大人的杰作。
所有人在这一刻,全都傻了。他们当然听过白诗,自己刚学诗词时也做过这样的白诗。但封霄云这个甚至不算诗,只能算是三句半。当着人前把这样一首浅白的诗念出来,他们平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所有人都傻住了,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此时此刻该作何反应。
葫芦里,黑山魔君笑得打起了滚儿,“哈哈哈……不请老儿,你也有今天。好啊,真是你师父的好徒弟,真给你师父长脸。”
片刻的沉默之后,所有人哄然大笑。
崔清濯笑的前仰后合,自己把自己大腿拍得生疼。
在这一片哄笑声中,却有一人格外气愤,只见昊玄猛然捞起随水流至面前的一杯晶白美酒,仰头一饮而尽,啪一声掷碎于地,怒道:“哼!恨朝堂皆是此等无能蠢材当道,我等贤才竟求进无门!”
“怒发冲冠凭阑处……”昊玄借机又出一首豪迈愤慨的佳作,只是听着有些不像讥讽奸臣,更像是感慨国破家亡。
“难道这位是落难的灭国王子?”席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好!”崔清濯当先为昊玄鼓掌喝彩。
“好是好,就是有些不应景哩。”有人不阴不阳道,却是山东王氏公子王博贤。他饱读诗书,时常自诩天下学问第一,今日眼见昊玄不假思索就是两篇上乘佳作,心中不由又嫉又恨,居然更超过对封霄云的嫉妒。
昊玄浑不在意,伸手又捞起一杯,一口吞下。一杯喝完,又道:“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这首佳作念出,全场都傻了。就连嫉妒他的王博贤,心中也第一次生出不如人之感。
封霄云长出一口气,暗自庆幸有人帮自己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心中还有点小感激昊玄。
三首佳吟出,昊玄似乎仍意犹未尽,伸手又捞起一杯酒。
崔清濯赶忙使个眼色,自有笔墨伺候。昊玄伸手解开头发,将一头长发披散开来,泼墨挥毫,“毕竟崔府九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虽然有些夸张,崔清濯倒也能接受昊玄这种程度的吹捧。
昊玄似乎来劲了,酒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诗词佳作一首接一首跟不要钱的白开水一样往外泼。
什么“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什么“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你这么年轻,就要死了?
什么“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要走赶紧走啊。
什么“……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一口气,这位昊玄正好写下一百首诗词。
全场鸦雀无声,众人皆沉醉在昊玄这一首接一首的佳作当中。
崔清濯再是没想到,自己这次居然无意间请来一位精通诗词的年轻俊彦。
最后一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写完,昊玄将手中大笔一掷,抬头斜觑封霄云,不屑道:“无能蠢材,幸进于君前,也敢于我面前卖弄,不知死活!似汝这等目不识丁之辈,何德何能窃据高位,拥塞我等贤才之路!”
封霄云听到这话,心道:“关我什么事,你作诗厉害就厉害呗,干嘛扯上我?我卖弄啥了?我不会作诗,就目不识丁了?就成了无能蠢材?”
封霄云不做反应,昊玄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存心要拿他做法。
昊玄见封霄云还不跪下爬在地上痛哭流涕向他磕头认主,心中大恨,不由勃然大怒,手指封霄云道:“无耻小儿,汝何德何能窃据高位,不若早日辞官,为本少爷当一提鞋抬鞍之小厮。天上青龙困潜滩,泥中蝼蚁反得势。敢问苍天,为何如此不公!?这炎夏朝的国君,为何有眼无珠!”昊玄仰头怒嚎,充满着愤怒与不甘。
封霄云听完,已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位昊玄,富可敌国,灵宝多多,一掷亿万购买天地异宝空间钥匙,二十岁露头就已是帝阶强者,身上珍奇宝物无数,就连翼飞都羡慕不已,他居然还要感慨平生不得志,居然还借酒劲儿怨天尤人。
你这若是还算不得志,天下那些不如你的修者岂不是要买块豆腐一头撞死?恐怕九成九的修者撞死,剩下的也有许多也不如你。
封霄云不知道,这世上单有这么一类人,贪婪无厌永不知足。
封霄云不知道,这世上单有这么一类人,稍微懂点三脚猫一般的剽窃来的本领,就不可一世,天天觉着天老大他老二,恨不能整个世界都匍匐在他的脚下。这类人一旦看到有人比自己某一项强些,就会顷刻间如打翻的油瓶般心理失衡,发狂到失去理智,不顾一切想要诋毁那人,讽刺挖苦污蔑打击那人。
这类人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自己能高高在上,别人在他眼里都是粪土,只能比他低,不能比他强,甚至没资格与他相比。
这类人只要稍有不如人之处,就会怨天尤人,咒天骂地,大叫老天不公,恨不能逆天,恨不能天下所有的好处,全都是他一个人的,别人都去死,只配给他当奴隶,必须都顺着他的意。
虽然这类人丑陋之心比天还大,但好在天还是公平的。这类人心比天高的人,一般最大的本领就是在嘴上,手上的本领常常还不如个普通人。
封霄云本不想与昊玄计较,但听他言及武凝婉,心中的怒火顷刻间就压制不住了。
“我凭什么?!就凭我能在顷刻间,把你们这些只会动嘴皮子的蠢材全部杀光!就凭四个字:强者为尊。”封霄云勃然大怒,旋云风暴瞬间祭出,将整个崔府笼罩住。
似昊玄这类人,他们心里总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强,总认为自己不得志的原因是世界黑暗,制度不公,使他的本领被埋没,总是念念不忘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强者为尊”实现真正的公平,让自己能够凭本事把整个世界征服,踩在脚下。一切美女都是我的,一切财富都是我的,其他人都是我的奴隶!
然而可悲的是,这类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世界有太多人,比他强得多,一旦真的“强者为尊”,那些真正低头做事的强者,捏死他就像捏死个蝼蚁一样容易。
旋云风暴转动之下,整个崔府内的四灵气瞬间就被吞噬一空,在场所有帝阶强者只觉着全身一顿,一举一动都变得迟涩无比,他们体内的灵气已经开始被抽动外泄。
刚才还借着酒劲儿气势凌人仗着会几首诗词就颐指气使,指着鼻子骂封霄云无能的昊玄,在这一瞬间就醒酒了。
是的,似昊玄这类人,嘴上喊得大义无比,叫人听着以为他勇猛无畏,实则最是贪生怕死。因为他们一生的目的,不过就是追求财色名利,财色名利当然要先有命去享受才行。所以他们这类人也顺理成章最是贪生怕死,为了自己一条狗命,能够无耻到毫无底线,用一张嘴把死的说成活的。
别管昊玄之前说的多么大义凌然,说的多么好听,一旦面对真正的死亡威胁,他瞬间就漏了怯。
“好汉不吃眼前亏。”昊玄瞬间从刚才的大义凌然浑身正气,变为苟活第一,掏出那件能够凌空虚渡的宝物,就准备逃跑。
谁知昊玄发动灵宝之后,居然仍留在原地纹丝未动。
山海村,不请老人随意地摆摆手,在这儿装了b还想跑?哪儿那么容易,你以为这是网上逮不着你呢?
封霄云身随意动,瞬间扑杀上去,劈手卡住昊玄的脖子。体内阴阳太玄随即发动,将昊玄体内所有灵气在几个呼吸间吞噬一空。
昊玄毕竟是帝阶强者,体内灵气在这么短时间被抽空,外间的四灵气又无法调用。这一段时间内在他化生出足够的灵气之前,他在封霄云手里就相当于个废人。
封霄云气力惊人,掐住昊玄的脖子就像拎小鸡仔儿一样把他提溜起来,右手挥开,“啪!”一个大嘴巴,“啪”“啪”“啪”,连抽他一百个大嘴巴。
边打,封霄云边道:“你在外边这么狂,你爸妈知道么?今天我就要教训教训你这张随口乱喷的臭嘴。让你知道知道,你能为一己私利肆意用这张嘴污蔑旁人,就有人能肆意打你!”
在场众人皆是帝阶强者,此时却无一人敢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封霄云将一百个嘴巴抽完。
只因他们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真实威胁,随时有陨落的可能。
那个看着只有宗境的千御卫统领,居然能让他们每一人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威胁。
六大家族的六位公子面色严肃一言不发,站在不远处就这么看着。
封霄云就在崔府内大打出手,身为主人的崔清濯居然像没事儿人一样,悠闲地示意身边一个颇有姿色的小婢给他剥醒酒红果来吃。
一百个嘴巴打完,昊玄的两边脸和嘴当场就肿了起来,再也不复之前那慷慨赋诗,明朝暗讽的洒脱模样。
“斯文败类!去水里清醒清醒!”封霄云抬手把死狗一样的昊玄丢在水里,然后头也不回迈步就走。现在,他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去,这崔府里的众人,与他着实格格不入。
闹了这么一出,曲水流觞也没法再进行下去,众人不欢而散。
崔清濯待人走后,立即命人将昊玄所写诗词与一本炎夏朝开国太祖的诗集相对照,赫然发现其中八成诗词几乎一模一样,仅在细微处有差别。
“哼,原来是个抄来的样子货。莫非以为这太祖诗集传了万年,世上就无人知道了?居然敢当众卖弄,真是寡廉鲜耻,无耻之尤!幸亏本少爷学问广博,不然今天还真让你糊弄过去。”崔清濯手中折扇一收,不屑的神态溢于言表。
至于昊玄到底是不是抄了万年前炎夏朝开国太祖的诗词,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崔清濯根本无意继续追究,现在把此事驳了昊玄的面子,他崔清濯非但丁点好处也不会有,反而必会遭其嫉恨暗中报复。似这种喜欢在人前卖弄以搏令名之徒,最恨别人刮他的脸面,稍有不慎他就会将你当成生死仇敌,各种阴招来对付你。
崔清濯大户人家出身,家学渊源,早就学过识人之术,自是不会平白得罪昊玄这样的人物。
崔清濯不动声色地命人将昊玄今日留下的“墨宝”一百首诗词小心收好,留待将来。
有的时候,你犯了错,别人不当面指出让你难堪,也许并不是别人大度,又或者被你糊弄过去,也许别人只是在等待某个恰当的时机,以为要挟。
封霄云一路回到家中,也渐渐冷静下来,觉着自己刚才有些过于冲动。
打那昊玄一顿固然解气,但那昊玄不过是卖弄下嘴皮子,只是个不了解事实就随口乱喷的喷子,自己与他一般见识,着实有些掉价。
黑山魔君一回到家,就找到白老师,绘声绘色向他说起方才封霄云是如何丢人的,边说边放肆大笑。
白老师听罢,转身找出一本《八股制艺》,开始考虑是否要对对封霄云进行文学方面的教导。当初在山海村,碍于不请老人的要求,他仅仅教授封霄云识字,并未多教其他。
此刻看到黑山魔君当着自己的面臭败自己的学生,白老师心中愠怒。但他知道错不在黑山魔君,遂动意教授封霄云写“八股文”。
八股是一种流传不广的文体,写作要求极为苛刻,非常难学。但若小有所成,之后不论作诗还是填词,均是一掴一掌血。
白老师没再理会黑山魔君的嘲讽,仔细思索一阵,最终还是将《八股制艺》收了起来,“这种事,勉强不来。但能懂得做人之礼,诚信忠义,足矣。”
封霄云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要被迫闭门苦读。
今夜封霄云不需入宫当值,难得有闲在家里歇息一晚。最近一个月来高度紧张的值守宿卫下来,今天又经历这么一场事情,饶是封霄云体力惊人,心理也觉着有些疲乏。
安静地坐在床榻之上,封霄云开始运转阴阳太旋。阴阳太旋现在对于封霄云来说,更像是一个玩伴,封霄云空闲时不喜其他娱乐,更愿与阴阳太旋玩耍。而阴阳太旋在封霄云的认知中,也绝不仅仅是个修习方式或者某个事物那么简单。封霄云觉着,阴阳太旋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总能及时的回应自己的感受。
封霄云不停逗弄阴阳太旋,让其不情愿地化生出四灵气,然后再让其吞掉。一来一回,封霄云和阴阳太旋利用这难得闲暇,任性随意玩耍。
封霄云正沉浸在与阴阳太旋的互动之中,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哇哇大叫,“是金娃的声音!”
封霄云立即起身,跃上墙头,直奔声音发出的地点而去。
在外面值守的小太监仰头看着自家国公爷翻墙过院,心里忍不住嘀咕:“爷,您怎么在家从来不走路……”
不远处,金银铜三娃正围攻一个秀美绝伦的美男子,崔清濯。
金娃最为灵活,瞅准机会绕到崔清濯背后,张开大口,嘴里喊着:“吃吃吃!”猛就一口咬了下去。
“不准吃!”封霄云大吼一声,飞身过来抱走金娃,“你最近改口喜欢吃臀尖肉了?那儿不干净。”用手指戳着金娃的大脑门道。
银娃娃和铜娃娃看到封霄云来了,立即弃了崔清濯,飞扑到封霄云身上。
这三个娃娃看着是娃娃模样,力气却大得惊人,就连封霄云被他俩撞在怀里,也觉得生疼。
崔清濯站在墙头一动不动,心里已吓出了冷汗,“这位齐国公府里果然藏龙卧虎,就连一个小娃娃都能将我擒住。”崔清濯可是正经的帝阶强者,刚才金娃几乎打得他没有还手之力。
“崔公子,深夜来我府上,所为何事?”封霄云目光不善盯着崔清濯。
崔清濯摆摆宽绰的衣袖,潇洒拱手道:“之前多有得罪,实不知国公爷不善诗词,特来致歉。”说完这话,崔清濯亮了一下手里拎着的一小坛美酒,表明自己的来意。
“哦,我知道了。这儿没你的事儿,你回去吧。”封霄云略一点头,抱起三个娃娃,转身就准备跳下墙去。
崔清濯一头秀发,当场凌乱在夜风中,所有事先备好的辞令,全部卡住了。
身为崔家的大公子,炎夏朝六大家族之一的未来继承人,长这么大,崔清濯还是头次被人这样干脆的拒绝。一时间,潜意识中的傲慢和现实的矛盾,让崔清濯陷入了两难之地,走也不是,留下似乎也不是。
崔清濯心里,自然是高傲的。毕竟出生在那样的世家,就算再怎么低调随和,其生长环境和所受的教育,就决定了他无法不高傲。即便崔清濯是六大公子中最为洒脱随性的,但那份与生俱来的傲意,早已刻进他骨子里。
今夜,崔清濯能亲自来封霄云府上为白天之事致歉。在崔清濯想来,自己绝对是放下身份,“礼贤下士”。然而他未能想到,这世上居然真有人如此不给他面子,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理会他。
额,其实崔清濯完全是误会了。封霄云心里,完全就没有面子这个概念。他连师父不请老人,该给脸色的时候也绝不气,更何况你一区区一个崔清濯。你们六大家族再高,不也把不请老人留在世间的一双破草鞋当了绝世宝物?
封霄云天生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这也是不请老人喜欢他的的原因之一。
艰难地再次张开嘴唇,崔清濯出声道:“封兄,且留步。”崔清濯毕竟是人尖子,很快就用理性压制了内心的高傲和不满。他今夜前来,不过是借着道歉这一借口,想要进一步接触封霄云,至于实际上打着什么心思,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崔兄,还有何事?”封霄云驻足应道。
封霄云怀里的金娃使劲儿扭动着小小的胖身子,想要扑倒崔清濯身上美美地咬一口。遇到这样的美人儿,就是小娃娃也喜欢。
“封兄,长夜漫漫。值此皓月当空,可否与我对饮一壶?我见封兄,一见如故。”崔清濯诚意十足道。
“我不会饮酒。”想了想,封霄云觉着自己这样说,似乎有些太不近情面,又道:“你喝酒,我喝水。”封霄云不止不会喝酒,府里连待的茶水也无,完全不像是国公府应有的模样。
白老师虽是他的管家,却从不管这些事情。
明月当空,夜色长寂。
大好夜色中,齐国公府中的石桌旁,对坐两位年轻人。一人衣带松宽,大口饮酒,一人偶尔喝口水,就这么样极其尴尬地对坐而饮。
崔清濯心里那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但偏偏脸上还得摆出一副倜傥洒脱的模样。
“想这世上,我崔清濯若要与谁结交,哪个不是满心欢喜。这位封公爷居然如此冷脸以对……嗯,有点意思。”崔清濯居然莫名其妙动了心思非要与封霄云交上这个朋友。
不妨充满恶意的猜想,崔清濯这位崔家的独苗苗唯一的宗孙,大概是从小受够了别人众星捧玉般的对待,现在偶尔遇到一位敢对自己冷面以对的,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和好奇心。大概就是小朋友那种:你越不理我,我越要和你玩的心态。
封霄云此时还不知道,他对面的崔公子这番心里变化。其实他也并不是有意冷落崔清濯,而是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封霄云直到此时才愕然发现,除了那些不能提及的事情,自己离开山海村的生活中居然只剩下打打杀杀。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可与人言无二三。
眼看着崔清濯一壶酒喝完,封霄云也没和他再说一句话。
“封兄,夜已浓,酒亦酣。崔某不胜酒力,先走一步,告辞。他日……”崔清濯自己把一小坛酒喝完,酒意上头,也只好告辞。
“走好!”封霄云迫不及待道。干坐着喝了一肚子水,封霄云此时十分不好受。
崔清濯一噎,哎,我话还没说完啊,随即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他日有缘,崔某再来叨扰。”先跟你打个招呼,免得下次再放那小娃娃出来咬本公子。这位崔公子如此潇洒的一个妙人,差点在封霄云这里破了功。
“哦,走好。”封霄云拱手抱拳送。
“居然滴水不漏……”崔清濯心中诧异,面上毫无变化,转身飘然乘风而去,一袭白锦大袍迎风飘洒,说不尽的潇洒。
待崔清濯走远,封霄云才猛地想起一事,高呼道:“崔兄~我接受你的致歉。”
回到崔府,崔清濯回到自己房内,脸上醉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慎重,“钱老,替我回禀族长,封霄云实力深不可测,之前计划一概作废,若继续执行恐有不测之祸。”冷静发出命令。
很奇怪,崔清濯居然口称族长,而不是父亲大人。看来崔家现任族长与下一任继承人之间的关系,有些耐人寻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