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军巡院是一个极其隐秘的机构，且内部等级森严的机构，若非曹婆婆为其工作了五十余年，恐怕即便找到这里的联络点，也不会有人拿她当回事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但功勋元老必定有他的特殊待遇，当曹婆婆站在门口的时候，里面就有几个中年人迎了出来。双方甚至都不需要切口暗号，便直接交谈起来。

    “婆婆这一次，想要买多少白菜？”

    “我不是来买白菜的。”

    “那婆婆此次前来，是要有何赐教吗？”

    “赐教不敢当，我只是在偶然之间，听说别人有更好的方法保管白菜，我想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学习一下？”

    几个中年人相互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很清楚，若是一门简单的手艺，根本不必劳动，曹婆婆亲自走一趟。这所谓的新鲜手段，必然是另有所指，于是他们不由齐声说道：“是何人竟然有如此本事！我等，倒是想恭听教诲！”

    “恭听教诲？恐怕你们是无此缘分，来来，且让老婆子我为你们仔细分说其中利害。”

    于是，一众人簇拥着婆婆，走进了这座农舍的正堂之中。

    落座之后，还没等下人端上茶来，曹婆婆就听见有人问道：“不知婆婆刚才所说的，究竟所指为何？”

    “是两种武器，另一种像公路一样精准，发射时却如同鞭炮一样发出巨响，另一种如同鲁班制造的木鸢，可以在天空中飞行，而且可以由人来驾驶。”

    众人听到这番话，不禁齐齐倒抽一口凉气，不过他们在惊骇之余，也在职业习惯的催促之下，立即提出了自己的质疑：“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婆婆可曾亲眼看到这两种事物？”

    曹婆婆呵呵一声，斥道：“我若知道是真是假，还来你这鸟地方作甚？”

    这话说的颐指气使，但在场的都是曹婆婆的晚辈，加上这话其中的含义，也讲得十分明白，于是众人便只是寻思片刻，便近乎齐声问道：“原来婆婆是想让我们查证此事，可是，你也得告诉我们，应当从哪里查起才好。”

    “我前不久收养了一名孤儿，他说他的身世是这样的……”

    当下，曹婆婆便将如何遇到康采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其中自然包括康采恩对自己身份的解释，以及这两天来他们相处的细节。

    几名中年人听了这番话，当下便表示说，如果想要查证此人来历的真假，倒不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情，左右只是浪费一些时间而已。

    但曹婆婆却不以为然，他认为无论康采恩自述的来历，无论真假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中可能蕴藏着更多的秘密。

    “老婆子我活了70多年，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在与我相识的前两天里，就让我知道如此之多的奇妙之事，哪怕是当年与契丹往来的时候，我也没产生过这样的感觉，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那么让他见识到这些秘密的，他的那位死去的师父，还有他说的海外之地，又蕴藏了多少对我们重要的事情呢？如果这些秘密，都能像那两样武器一样，对我们宋朝可能有着巨大的帮助，那我们是不是应该……”

    “说的对！”一名中年人激动的站起来，“如果有那两样武器的话，我们就不可能在西夏战场上接连失败。如果有更多那样的秘密，我们自然也是求之不得的，所以我看，即便是花费些时间，还是应该调查一下这个人的师承，即便他的师父如他所说死在巨野大泽之中，那他的那些师伯师叔，恐怕也掌握着类似的秘密。至于海外的奇闻异事，在坊间我就听说过不少，虽然此人所描述的变色岩石，我也是从未听说过。但我们毕竟渺小，在天地之间的广阔万物面前，有不知道的事情也属正常。但我们还是要尽可能的，加强对海外的探索。如果真的像他一样，能够得到一些秘密，那也是极好的。”

    曹婆婆审视了一下这个人炙热的眼神，心中微微不满的慨叹了一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于是便听她缓缓说道：“海外探索之事，自然有朝廷的其他部门负责，我们虽然也会参与到其中，但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的钱财，花费在这上面。而那个康采恩，竟然能够从海外听来不少见闻，想必他的身上，定然是有些门路的，我们与其傻了吧唧的出海打探，还不如盯紧他的一举一动，甚至直接给他提供一个出海的机会，如此……”

    “高，婆婆这招实在高明！”

    她话还没有说完，周围那些中年人，便齐齐反应过来，并立即送上一阵夸赞，但她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至于他的师承关系，我看根本没必要调查，即便找到他的师叔师伯们，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心思，跟那群走南闯北的老油条打交道！相比之下，还是这个十岁的孩子，更容易对付线。而且我与她感情颇深，就连心中的信念，也有许多相同之处……”

    “我明白婆婆的意思！”一名中年人站起身来，打断曹婆婆的话并说道，“倘若将来有一天，朝廷从这类人那里得到重要的秘密，必然是要给予他们一部分回报的。那么这份回报，与其落到别人手中，还不如落到与自己志趣相同之人手里，如此以来，既不枉费了相识一场的缘分，也不至于在富贵之后离心离德。婆婆的这一番思虑，真是超越了我辈粗浅之徒。今后我等一定追随婆婆，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

    曹婆婆不屑的撇了撇嘴，显然对此人打断自己的话，并点明自己真实的用意有些不满！不过他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与这一群小辈怄气，故而便只是说道：“只是还需要鲍鱼上面指导，还好最终定夺。如今就说要跟我将此事办得妥帖，似乎还为时过早！”

    没想到那个年轻人却说道：“婆婆有所不知，早先上头人便有吩咐，如果是婆婆想要做的事情，那便尽力去做就好，至于报备那等小事，事后补上便可。上面有人说了，像婆婆这种公忠体国的人物，必定不会眼瞅着我皇宋，在这存亡之秋里慢慢没落。我等原本还对上述的判断有所疑虑，没想到婆婆这么快就来了这里，还为我们带来了如此震撼的消息。”

    曹婆婆不料上面竟然对她如此信任，当下心中感动不已！但50余年的风霜历练，却让她的脸色看不出任何变化。

    只是上头给予她的一番好意，她却是不准备辜负的，当下便沉声安排道：“院里需将我的义子召回一批，重新到我的肉饼店里生活，以便掌握他的最新动向。与此同时，他最近要办的几件事情，我等也需要大力配合，主要让他觉得我大宋是个容易赚钱的地方，他就一定会展现出更多的手段，到时候，我们并不愁无法得知他的秘密！”

    “高，实在是高！”又有一名中年人跳起来说道，“婆婆的这个安排，实在是妙不可言。此人如果在我大宋顺利发展出了家业，便会将大半心思，放在我皇宋境内，对于他这里曾经在海上闯荡的人来说，这一点尤为重要。”

    曹婆婆很不喜欢别人用阴暗的心理解释他的决定，但他转念一想，此人一副南方口音，说不定是与海上打过交道的，或许他说的话十分有道理。若是常年生活在大宋土地上的宋人，自然不会轻易萌生背叛祖国的想法，但能够登上船只并游历他国的人物，很有可能会像春秋时期的某些名士那样，转投到其他国家效力。

    若是那样的话，情况可就有些糟糕了。

    如此说来，她也很想让自己心里阴暗一次了。

    于是，就在这一来一往的对话之中，康采恩人生中一系列的喜剧与悲剧，就被这样注定了。

    如果他能够早些得知这一切的话，定然会想方设法的尽力摆脱，但他其实并不知道，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对于他早期的产业发展，有着一言难尽的神秘益处。

    后来的事情证明，在他需要某些人提供帮助的时候，那些人总会在机缘巧合之下，出现在他的面前，当他面临某些权贵威胁的时候，那些权贵，总会在我们最近惹上其他的麻烦，当他想要招募工匠水手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总是有那么一群出类拔萃，或者潜力无穷的人物，当他想要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的时候，铺就在他面前的，竟然也是一条康庄大道。

    直到有一天，他觉得在大宋的基业，已经足够让他将这里作为后勤基地，展开对其他时间节点的征讨，他才猛然间发现，这里其实并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地方，而平时活跃在他周围的那些人，竟然悄无声息的，与他产生了一层莫名其妙的隔膜，无论他用尽怎样的手段，试图挽回失去的友谊，都已经变作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