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有关军令状的事情,大公子夏季明记的是清清楚楚,那间阴暗的书房里,父亲就坐在自己的正前方。
真个屋子就那么大,在场的只有他们父子二人,的的确确不可能再有别人的存在。
甚至说,就连屋外的院子中,也没有一个人影,就是由于事情的重要性,所有早早的附近都清空了。
不存在会被什么院子中的下人听去的可能性,也就不会有什么长舌妇会乱传,而且就外面的消息来看,那些人都传的是有鼻子有眼的,不带一点假的样子。
他夏季明就算是个猪,也能想到,必然是有那真正了解情况的人,将消息透露了出去。
至于对方的目的,也别说什么对方,夏季明在心里叹息一声,除了自己爹还能有谁。
既然将这个消息传的满城风雨,那自然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为了让他这军令状坐实了。
“我是你的儿子啊,爹你为何要如此,为何如此啊。”老大微微仰头看着天空,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距离交出二弟的日子还有最后一天,也就是明天下午的这个时刻,便是最后时刻了。
“将军,之前那老祖庭的事情,如果如实向家主禀报的话,您军令状的事儿,应该会从轻处置吧,毕竟叶要懂得变通不是。”
还立在中间,双手贴紧了裤子站的笔直的男子,一时间有些忐忑,如是开口劝慰道。
“从轻处置?”大公子闻言嘴里又重复了一遍,眼神里露出几分思索。
就在不久之前,那日他亲自率人奔赴老祖庭的位置,因为整个宏光城的所有地点都已经排除的七七八八了,余下的,也是最有可能的便是那老祖庭。
所以他显得十分重视,亲自带队不说,还带去了所有的得力手下。
结果是让他希望又失望,顶着头上几个族老的压力,将老祖庭可谓是翻了一个遍,果真让他们发现了密道与暗室。
而且那暗室中还储存的有衣物食物和水等,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地窖,是为了躲藏逃生做准备的。
一些迹象也清晰的表明了,就是老二修的地方,也有他曾经待过的痕迹。
可他娘的,都到了这种程度,什么都找着了,最后的位置也确定了,老二那小子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也就是晚了一天多而已,要是早来一天就早上一天该多好,大公子的心里这样懊悔的想着。
同时他想不清楚老二的人离开暗室之后,又逃去了哪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既然敢于舍弃这块地盘,必然找到了更好的去处。
甚至,说不准,其人已经不在宏光城中了。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假如对方离开了暗室,但人还在城中,就还有希望,要人都不在城里了,大公子此生无望找到其人了。
所以在那之后,大公子极力的压抑着自己心里繁复的情绪,迅速派人在各大要口把守不说,更是展开了地毯式的搜寻。
务必要将自己二弟给找出来,就是再拖下去,即使没有这军令状,城中的老百姓也得有怨言了。
可惜事与愿违,时至今日,已经没有那老二的消息,对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到后来他已经在思考二手准备了,便是该如何委婉的解决军令状的事情,毕竟当初只有他与父亲两人在屋里,那就还有缓和的余地。
谁曾想,转眼间他就听到那闹的满城风雨的消息,这叫他如何不愤怒。
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情绪,在这小小的一间屋子中,彻彻底底的爆发了。
可爆发了之后呢,该面对的事情还是得面对。
是了,或许还有从轻处置的可能,毕竟自己是发现了老祖庭的情况的,并不是什么收获也没有。
想到这儿,大公子的内心稍稍好受了一些,毕竟到现在且不说时间还有最后一天,而且也不是无路可走嘛。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后,大公子挥了挥手后说道:“行了,你出去吧。”
“诶。”男子答应一声,后退着往门外走去,不仅仅是大公子松了一口气,他这个为下属的也松了一口气。
离开了大公子的府邸之后,他还需要去部署那些人继续搜查二公子的事情。
最近也就这件事情,是大公子的心头痛了。
起初所有的巡逻卫队,各个大官小官,只要是大公子手底下的官,没有哪个是不重视的。
都想着,只要能在这件事情上,但凡做出一点成绩,将来绝对会得到大公子的提拔,甚至是依为心腹都不好说。
那当时可都是卯足了劲的,尤其是前几天,费了老牛鼻子的功夫了。
可他奶奶的这费的时间也太久了,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那些人心里其实已经觉得没什么希望了。
不过是在大公子的高压督促下,依旧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罢了。
可是苦了他这个总督察了,当初事发的第一天,大公子任命他为此次行动总督察的时候,心里不免还有几分沾沾自喜。
走在路上,还时不时的有人从背后向他投来嫉妒的目光,那时的他心里别提多美了。
可等到现在来说,他心里简直是一种煎熬,就比如现在。
再煎熬也得把事情做完,之后还有许多的人要安排。
但其实都现在这个时候了,还有哪里好查的。
总之他是想不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也就只能是按照大公子的吩咐,按部就班的把事情做完罢了。
没走出多远,他便路过了夏玲玲的府邸,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心下有些疑惑,怎么都好几天过去了,小姐的伤势还没有好吗,也没见大公子找小姐来帮忙。
之前他记得很清楚,他们兄妹两关系是很好的才是啊。
算了算了,与自己没关系,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继续往前走去。
而也就是在他走了之后,其背后的夏家大小姐府邸,大门悄然敞开,穿着一身亮眼绸缎的周向文,伸了个懒腰站到了门口。
仰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周向文好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来,眨了眨还有些惺忪的睡眼,想起小姐交代了他一件事情去办。
捏了捏自己还有些胀痛的眉心,想起这件事情他就有些头疼。
大概就是明天,小姐需要去把二公子交给大公子了,当然不能由小姐直接把二公子送到大公子府上,那样也太蠢了些。
而且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二公子一直都在我手上,故意让你在城乱跑吗。
因此必然会与大公子撕破脸,在羽翼未丰之前,尚还做不出如此硬气的事情。
要撕破脸也是迟早的事情,但绝对不是现在。
既然不想要撕破脸,那么就得给二公子安排一个好的去处,且要十分机密,就是大公子的人搜查了城这么久,都还没注意到的地方。
此前,本来夏玲玲想的是,老二哪儿来的就送回哪儿去,然后再通知大哥去老祖庭一探究竟,可现在他大兄已经去过了,便只能另外再寻一个绝妙的位置了。
而这个绝妙的位置,暂时夏玲玲是想不出来的,这么一个伟大而又艰巨的任务,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周向文的身上。
他手底下养了那么多的奇人异士,总归是要在关键的时候派上用场不是。
本来这事如果只是让他周向文来考虑的话,还真有点儿把他难着了。
毕竟整个城中,要是大公子没搜查过的,还要把二公子夏依章安排的那么自然,不容易。
可等到想起自己手底下那些人之后,立即眼神一亮。
先前那人就曾帮助过刘元,在地底乱窜过,现在再用来,给二公子好好安置一番不是难事。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知道找那位手下,要晚上去的时候才比较好。
索性现在也不急,周向文往前走了几步,随意找了一家小酒馆,先喝两盅再说。
离开了客栈之后,刘元一路上也没逗留,来宏光城这么久,该看的都看过了,南方几乎每座大城的街区都是一个样,也没什么稀奇的玩意儿。
加快了脚步,乃是为了见识见识那位想见自己的男子,到底是个什么三头六臂,弄得如此神秘。
最关键的一点也是刘元想了这一路,也没有想出那位要见自己的男子到底是谁。
他不记得在这儿宏光城内,除了周公子之外,还有别的什么熟人。
脑海里急着地址,一路上还问了两个人,等终于到了地方之后,刘元站在巷子外面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条十分狭窄,甚至是有些脏乱的小巷子,门前堆积了很多杂物,巷子中还残留着雨天的积水,混合着沙土成了一条污泥巷。
还没有走进去,刘元的鼻间便已经嗅到了一股子发霉般的臭味,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还没有走进去,他就已经想象到了,走进去之后定然会踩上一脚的烂泥,难不成就进个巷子,还要用上轻功?
现在的刘元已经开始怀疑,那位要见自己的人,是不是认错人了,亦或是客栈掌柜的搞错了。
可来都来了,总不能不进去,于是刘元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足不沾地的一溜烟的飞了进去,飘飘摇摇的像是一片树叶般的,落在了屋门前。
又有谁能够想到,他竟然用上了落叶诀。
啪啪啪的在厚重的木门上,用力的敲了三声,假如里面的人果真是搞错了,那么刘元连将门板拆了的心都有了。
也就是三声想过一瞬,木门应声而开,看着开门之人的那张笑脸,刘元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怎的又回来了?”语气里透着惊讶。
“怎么,不行吗。”赵长镜微微一笑,说着让开了身后的道路又道:“先进来再说吧。”
等刘元进去之后,赵长镜又小心翼翼的探头探脑的张望了一番,发现没有任何尾巴之后,才咔的一声将木门又给关上了。
是的,那一夜在山脚下捡到那个‘尸体’的时候,他便又进城了,不过为了避免被夏家的人发现,身份已经换了。
这一点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说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鬼地方。”站在屋子中间,刘元随处看了两眼后就回过头来问道,他刚才已经感受到了屋里还有别人。
“哈哈这不是为了保持神秘,这地方不会有人来啊,你也知道那些巡逻卫队都疯了。”赵长镜随口解释道,跟着往前走了几步,道:“我让你来其实是为了见一个人。”
“谁?”刘元已经想到了,定然是屋子里那人。
赵长镜也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到屋门前,一伸手推门走了进去,入屋之后,屋子又不大,刘元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男子。
眼神惊诧,开口低唤了一声:“肖楚!”
就这一声喊,反倒是把赵长镜给喊愣住了,迟疑着看着刘元问道:“咋的,这人你也能认识?”
“我说你刘大掌柜的不愧是开客栈的,交友遍布天下啊。”
“说来话长啊。”刘元没解释,摇了摇头,走上前去,伸手搭在了肖楚的腕子上。只是看这情况他就知道后者受了重伤。
躺在病床上,依旧双目紧闭,即使是他进来也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别看了,若不是我,这人早就死在路边上了,现在也只是被我救回来一条命罢了,要想彻底痊愈,还需要些时日。”
赵长镜语气中听不出来任何情绪的起伏,只是有些平淡的说道。
而刘元检查过后的结果,也与赵长镜所说的相差无几。
“你知道他的身份吗?”长出一口气后,刘元将手收了回来。
看见肖楚这样,他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还好肖楚的命是保住了。
“你觉得我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我会救他回来吗,并且还将你叫过来。”赵长镜耸了耸肩,又道:“我看起来很会作慈善?”
赵长镜的这句话一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接下来要谈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