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羞成怒的刘占元立即捡起车上那张油腻腻的报纸,揉成一团,猛砸了过去。那团报纸不偏不倚地砸中高云飞的脑袋后,他才诚惶诚恐地向刘占元的车子跑了过来。
刘占元怪声怪气地问道“你小子身在敌占区附近,不但跟日本鬼子的关系十分融洽,而且跟共产党的交情也非常深厚啊!”
高云飞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答道“站长,您想表达的意思,恕卑职才疏学浅,我实在想不明白您所说的深刻含义啊。”
刘占元指着对面那家开门的店铺,低声训斥,“他妈的,你小子少在我面前装傻冲愣。共产党的联络站设在这么一个非常显眼的地方,你竟敢说自己不知道?”
高云飞看了看对方所指的店门,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你变哑巴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刘占元挥手猛拍高云飞那个木疙瘩脑袋。
“站长,其实那里……就是咱们……长亭站所在地。您早该进去了,我特意为您准备接风洗尘的酒席……还在里面的大堂里明摆着。”
高云飞支支吾吾地说了大半天,才把话说完。
刘占元顿感无语,他转头看了看那个敞开的店门,一脸茫然而困惑。
他无可奈何地瞟了高云飞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刚才那个给罗树林开门的手下神情紧张地跑了出来,他站在门外东张西望地看了又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看了老半天,他才发现自己想要寻找的目标。他一路小跑着穿街过巷,一直跑到高云飞藏身的街角小巷,气喘吁吁地叫道“组长,二号目标要见……他要见人。”
高云飞一把拽住手下那条微微颤抖的胳膊,心急火燎地问“他要见谁?快说重点。”
那名手下止住急促的气息,他挺直腰板,扬起眉毛,神气活现地向刘占元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跟高云飞郑重地说道“他说要见你!”
刘占元立即小声喝道“那你还不快去!”
高云飞看了看站在身旁的手下,又看了看坐在车里的刘占元,默不做声,兀自站着不动,似乎有所顾忌。
刘占元也看出了他的小心思,轻蔑地笑道“一个行将朽木的老家伙有什么可怕?你自己进去难道他吃了你不成?连这点能耐都没有,以后你还怎么待在长亭县继续混下去?”
说完,刘占元十分不耐烦地贴到车子座椅的靠背狂打哈欠。他后面所说的这句话起到了一定的激励作用。高云飞强打精神,昂首挺胸地走进自己的据点。
大约过了几分钟,高云飞从联络站的屋里神色慌张地跑了出来,他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连说话都不那么利索了。他吞吞吐吐地说道“二号目标要见……他说要见……要见刘司令。”
刘占元猛拍车门,怒道“简直胡说八道,这老王八蛋算老几?他以为想见谁就见谁?司令是他随随便便,想见就可以见到的人吗?他不想活了吗?”
高云飞被吓得哆嗦的舌头自然而然地捋直了,他连忙补充道“二号目标说自己受到中共高层领导的委托,不是其本人想见刘司令。还说延河那边已跟总部谈判与沟通。”
刘占元腾腾的怒气总算有所消退,他命令道“你们马上跟总部核实。”
后面那辆黑色轿车上的军统们开始忙于查找资料,核实情报真假。
刘占元望着局促不安的高云飞,下令道“你现在马上进去转告他,就说司令公务繁忙,暂时联系不上。我倒要看看这只老狐狸还耍什么花招。”
高云飞看了看刘占元不容分辩的眼神,又看了看身后那辆车上的军统忙碌的身影,只好悻悻而去。
过了一会儿,刚进去不到五分钟的高云飞又跑了出来,这回他说话的语气显得格外平静。
“站长,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在下人微言轻,身份太低,无法联系到刘司令。他说自己一时糊涂,没有考虑周全。”
刘占元脸色阴沉,他微微点了点头,“嗯,干得很好。”
工作得到领导肯定,高云飞开始变得有些得意洋洋,他啰里啰嗦的老毛病又犯了,说话好比竹筒倒豆子,一点点地往外蹦。他有些忘乎所以,沾沾自喜地说道“他还说,代我向刘站长问好!让我们一起为了国共联合抗战而不懈努力奋斗。我说那是必须的。”
刘占元的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呵呵,这些客套话你可真会说。”
“最后那老王八蛋又说,既然你联系不上刘司令,那我就见一下刘站长吧。有些话我想让他转告你们刘司令。”
高云飞的话音刚落,刘占元立即出手拍打他的脑门,骂道“笨蛋!你就这样跑出来了?”
高云飞不以为然,“是啊!我这不是急着出来征求一下您的意见吗?”
“你真是头笨猪!”刘占元猛拍车门,暴跳如雷,“以后说话办事,多动点脑子行吗?那老狐狸为了套你的口供,又把你绕晕了。你跑出来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也在长亭县吗?你真是猪脑子!”
两人谈话之际,发报员从后面那辆车冲过来汇报。
“站长,我们已向总部核实,延河那边确实发过有关中共特使求见刘司令的密文,可是总部置之不理,也没人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他妈的,总部那些官僚实在令人可恨!”
刘占元气呼呼地破口大骂,他挥拳狠砸几下车顶,以发泄心中的愤懑。
不一会儿,他抚平心里的怒气,十分镇定地说道“咱们都已经玩到图穷匕首见的程度了,这老家伙还玩那种政客的鬼把戏。”
司机忽然插嘴问“那您到底见还是不见?好歹回个话,好让人家回去交差。”
刘占元摸了摸自己的假肢,叹了一口气,“见吧!我倒想看看他想搞什么鬼。为了这只老狐狸,我已经付出了沉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