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大地,幽茫的青山之中,一个少年背负着一位面容沧枯的老者,如电闪雷驰一般,飞掠向巫峡,少年已经在这片大地驰骋了七日七夜,汗珠大颗大颗滴落。
少年顾不得擦拭汗水,坚毅的脸庞有着一丝焦,道“师尊,您再坚持一阵,我那兄弟就在巫峡,只要找到他,您的伤定会痊愈。”七天不眠不休,一路狂飙,体力已经渐渐不支,但他脚下丝毫未见缓和,仍是疾驰如电。
“山儿,那人和我地仙天宫是大仇啊,你东方师兄、林掌尊都丧命在他手中,就算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放弃吧山儿,为师有生之年能得此佳徒,就算此刻客死他乡,也知足矣,咳咳咳……”老者似乎连说话都很困难了,罡风灌进腹中,激起他的伤势,大口咳血,喷在爱徒的肩头。
“师尊,你不要再开口了。您放心,我的兄弟我知道,有我在,他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牧山阻止师尊说话,免得他受不了罡风猛烈的倒灌,他速度太快了,破空而行,罡风异常凶猛。
“咳,咳咳咳……山儿,你怪为师么,毕竟是为师当初见死不救。”老者道。
“弟子从未怨恨师尊,我能有今天,全是师尊悉心教导的结果,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您。”牧山脚下不停,安慰师尊道。
“哎,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改名牧山,师尊岂有不明白的道理。的确,师尊当时是看走眼了,没有发现他的特异之处,如果我当初将你们两个一起带回山,今天的地仙天宫也能大放异彩吧,这么多年你也不用那么拼命了,唔咳咳……”老者连喷数口鲜血,奄奄一息。
“师尊,你听我的,还是不要说话了。”牧山坚决阻止师尊,不让他再开口,道“弟子本来以为他死了,所以才会改名牧山,就是想让世人永远记住我的兄弟,现在知道他还活着,而且变得那般强大,我很开心,今后我要更加用功了,只有站在同一个高度,才配做他的兄弟。他能治好瑶姬公主的道伤,那就一定能治好你,如果我们道统能够放下仇恨,我会说服他,让他加入地仙天宫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愿如此吧,咳咳……”老者没有太过打击他天真的想法,因为他知道,爱徒的心愿是不可能实现的,年轻人往往凭借喜好行事,老一辈人物考虑的事情就复杂多了。
一条白色长蛇出现在眼前,脚下是奇峰叠嶂的峡谷,巫山山脉到了。
牧山俯冲下来,落在一座山峰,用心感知着什么,最终,他什么都没发现,失望透顶,担忧的看了师尊一眼,道“他离开了,我们又来晚了一步。”
“呵呵,为师活了三百载,到了这个年纪,早就看透一切,每个人都逃不过天道惩罚,只是早一些晚一些而已。为师遭受折磨步步成长起来,吾心甚慰啊,我已经无力再坚持下去了,倒是希望可以早点死,也可以早一日摆脱它。山儿你就别再劳神耗力了。”老者摩挲着爱徒的长发,反过来安慰牧山道。
牧山知道老者已经油尽灯枯,伏在他脚边无声的痛哭。
“为师死后,就埋葬在这里吧,不用带回地仙天宫了。能和初代人皇相伴而眠,为师没什么不满足的,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好好活下去。”老者说完,耗尽了最后一丝仙元,溘然仙去。
“师尊,感谢你十二年的教育之恩,弟子永生不忘,您老人家一路走好。”牧山望着已经没有呼吸、脸上犹带笑容的师尊,心中已然没有太多的悲戚。这么多年来,老者饱受道伤困扰,缠绵悱恻,已经耗干本源,现在终于不用再受折磨,也算解脱了吧。
他抱着对亦师亦父老者,纵身跃下巫峡,在岩壁上游移,单手抓住一块突起,身体一荡,窜进一处岩洞。这里上窥苍穹,下瞰江岬,是一块风水宝地。传言,初代人皇的天冢就在巫山山脉,老者葬于此,并不孤独。
阳山之涧,幽幽巫峡,窀穸高悬,仙骨长眠。
牧山三拜九叩,喟然慨叹,用巨石堵死岩洞,飞身离开此地。师尊虽然埋骨巫峡,他的遗物却是非带回去不可的。
三日之后,牧山回山,将师尊遗物放进落仙宫,地仙天宫仙钟响了六下,这寓意着又有一个大道境巅峰强者陨落了,落仙峰举宫哀恸,一片缟素。
牧山作为真传弟子,在整个地仙天宫都有极高的位置,很快知晓了近期发生的几件事。新进弟子之中居然有人天赋异禀,成功炼制出道丹,同样备受道伤折磨的白术长老凭借此丹跨越了天道桎梏,一举进阶到地仙之境。
这样的结果,顿时让他如遭雷亟,天旋地转,好像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他苦苦寻找解决之法不可得,谁知道奇药竟出现于地仙天宫,然而师尊已逝,道丹再多又有何用。
接下来的另一件事情,让他彻底暴走了,内疚、自责、悲痛等等等等,近期来所有的情绪全部转化为了怒火。
元哲,那个联系他和兄弟两人回忆的奴修,居然被带走了,究竟谁给了那个新人的胆子,不知道元哲对他有着重要的意义么。
牧山手持一张奇形怪弓,杀气腾腾的奔赴丹草宫。
“牧师兄,牧师兄,那人持有丹草宫白术掌尊的仙牌,你不要去啊。”诸弟子和牧山同出落霞峰,师尊刚逝,不愿他去碰壁。
“有白术掌尊的仙牌就了不起吗,如果是这样,我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牧山冷然不顾众人阻拦,化成一道流光朝丹草宫射去。
诸弟子拦不住他,只能无奈苦笑。那人有白术掌尊的仙牌,牧山同样也有一枚,而且还是“地”“天”“仙”三大宫主的“天”字仙牌,等级远超丹草宫那人,两大真传弟子交锋,看样子事情要变得不可收拾了。
“那谁,新来的,滚出来。”牧山吼声如雷,人未到,雷先至。
轰!
丹草峰整个山峰都为之一震,一条长虹射zai宫殿门口,仙元激荡之中,牧山从里面走了出来,弯弓扣弦,天地灵力疯狂涌向弦端,凝聚成一束威能惊人的仙元箭,闪烁金色道纹,指向大殿。
怪弓盛烈的神辉遮住牧山大半张脸,丹草宫弟子仅从仙元箭就已知晓是谁来了,在白术师尊不在的情况下,他们谁都不敢露头。
真传弟子牧山,那是地宫仙尊赏识的仙苗,地位仅次于之前的仙宫嫡孙东方妖,随着东方妖陨落,年轻一代里已经无人拥有和他一战的资格。人的名树的影,面对携怒而来的牧山,丹草宫甚至连应声的人都没有。
“轰”
牧山见那人不肯出面,直接一箭轰击在丹草宫大殿上,射塌一座高阙,果决无比。
“陆人远,放人,不然我毁了丹草宫。”牧山大喝,指名道姓。
药庐里,杜牧目光穿过阵纹,紧紧盯着牧山,喃喃的道“丘山,是你么,你还活着,你真的活着。”杜牧紧张的拉住元师兄的手,道“师兄,是他么,你说是他么。”
元哲叹道“我不知道。”他在落入地仙天宫手里时便已身受重伤,后来神魂更是受创,很多记忆都被割断了,哪怕现在恢复了伤势,那些记忆碎片也找不回来了。
“牧山,牧山……杜牧,丘山,一定是他,不会错的。”杜牧激动的语无伦次,甚至连捏伤了元哲犹不自知。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元哲蹙眉道。
杜牧浑身一震,无法给出回答。
面对海州地两年,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他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难道还能相认么。
要知道丘山是真传弟子,他和元师兄不同,奴修作为地仙天宫最底层人物,毫无地位可以,是连普通弟子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存在,而丘山他则是光芒万丈的天宫仙苗,万众瞩目。
眼下,混沌花还在未知之地,他背负着重任,目的没有达成,一旦失败,火儿师姐和小结巴将永远消逝,这个险太大了,他冒不起。
杜牧松开抓住元哲的手,痛苦的扯了一把头发,用极冷的语气道“既然无法相认,那就做路人吧。”
元哲叹道“你应该知道他为的是什么,你可以把我交给他。”
杜牧摇了摇头,道“那依然很冒险,师兄你只有在我身边,我才会放心,我有责任也有能力保护你周全。”
元哲默然。
“知道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杜牧隔着阵纹,对成丘山露出一个笑脸,轻轻说道。说完,跨步走出大阵。
就在他步出药庐大阵的一刹那,脸上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冰一样的寒冷,“毁我丹草宫,你在自寻死路。”
轰隆!
回答杜牧的,是成丘山霸绝无双的一箭,天地元力都快被这一击抽空了,黯然失色。
“交人。”
“做梦。”
杜牧飞快刻划阵纹,守护大阵信手拈来,但他表面的实力毕竟是出尘九重天,和成丘山强悍实的力存在着巨大的差距,不能表现的太过抢眼,守护大阵被那一箭轰破了,余力衰减,他险之又险躲过去了。
“能挡住我三成力量的仙元箭,你这个阵纹师有那么点本事,不过,下一箭就没那么简单了,希望你还能抗得住。”成丘山冷笑道。
抗不住,结局自然就是个死。
“有实力何须张扬,等你伤得了我再说。”杜牧淡然道。
他心中暗自惊讶,同时真心为好兄弟感到高兴,多年不见,丘山已然变得这般强大了。那把弓有落妖射仙之力,威能让他都为之吃惊,丘山在射术上极具天赋,现在有了仙元箭术,又获得一具宝弓,战力跨越自身等级,直追地仙级老辈强者。
顷刻间,风起云涌,天地变幻,随着一声龙哮凤鸣的震弦,一道刺目的光华刺破黑暗,瞬息来到杜牧面前,直指他眉睫。
这一箭,凝聚了一方天地的仙元伟力,如果正面击中,可想而知会是什么后果。
然而,成丘山七成实力的仙元箭,蓦然却被一堵阵纹壁障阻住攻势。
轰的一声,仙元箭撞在壁障上,让整个丹草峰都晃动了一下,仙元激荡,罡风乱走,那煌煌若坠日的箭华和道纹大阵轰然破碎。
牧山作为天宫仙苗,毋庸置疑的强大,现在说他是九十九座仙峰年轻一辈第一人也不为过,仙器宝弓在手,配合他的神通,地仙级名宿也不敢撄其锋芒。
然而,那个青年阵纹师出人意料的强硬,没有一点服软的意思,凭借出尘境九重天修为和出色的阵纹天赋,以弱搏强,正面硬撼天宫仙苗,而且,最让人无法置信的是,他居然挡住了。
是的,在间不容发的瞬间挡住了,阵纹崩开,同时也抵消了那惊天一箭的攻势。
如此结果,震撼群峰。
“本来以为他晋升真传弟子只是侥幸,都是炼出道丹的功劳,现在看来,阵纹师的天赋是真得可怕。”
这一刻,众人对阵纹师终于有了直观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