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在他的小黑屋里终于等来了自己的老爹,一位相貌威严,浑身散发着凌厉之气的老人。
一连数天的禁闭,许文十分憔悴,浑身臭烘烘的邋遢之极,头发根里都能流出人油来。即便如此,他也拒绝了门口警卫私下里为他提供个人卫生服务的要求。不是自暴自弃,也不是在记恨小叔,他是懊恼自己的冲动,事情闹到如此地步,非但不知如何收场,亦不知道李天畤现在的处境如何。
父亲站在门口,屋内的酸臭气味让他小感意外,但仅是略微一顿便缓步走到许文对面坐了下来,“说说吧,你这是在犯哪门子神经病?“
“我没犯病,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应该去做的事儿。“看着老爹平和的目光,许文心里有些发酸,但仍很倔强的回答。
“事情的经过,你小叔简单的跟我说了。“许父并未上火,反而淡淡一笑,“但我想听听你自己的看法。”
许文愕然,自从上次冲动犯错误被扔进基地当教官之后,他就很少回家,一年下来能跟父亲聊上几句的次数用一只巴掌都数的过来。即便如此,二人几乎每回都有争执,每回都不欢而散,父亲像今天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这件事从开始在程序上就不对,名单已经确定,哪有出尔反尔的?即便有意外,也要按程序先征求我和武放的意见;还有,不论李天畤有什么特殊性,需要他协助什么,完全可以摆到台面上与小组甚至他本人沟通,为什么国安部门非要偷偷摸摸,强人所难?”
“就这些?”
“还有,李天畤是我的组员,身为组长,我要为他负责,尽管有些冲动了,但我认为出发点没错。”
“那么你凭什么认为是国安部门带走了李天畤?”
“难道不是么?”许文大感意外,觉得父亲的话里有话,很不可思议,“有地方公安配合,又去‘小戈山’机场,要不是小叔阻拦,我的人早就截住了他们。“
“好,现在我来分析你的问题。”许父仍未发怒,但目光变得极为严肃和犀利,“第一,在指责别人不对的时候要先看看自己,你又何尝遵守过程序向组织反应问题?大吵大闹,拍桌子瞪眼,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谁给你的权利?第二,严重违反纪律,私自动用国家资源,你这是在犯大错误!幸亏及时刹车,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难道你小叔做错了么?”
“我……”
“第三,”许父严厉的制止许文,“动不动就要撂挑子,口口声声以‘不干了’来要挟组织和领导,你这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个人主义,如此脑子,你如何能带好一个团队?你看看,问题一大堆,你凭什么还能理直气壮?!“
一席话令许文哑口无言,许父的批评处处点到了要害,让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反驳,但是心中仍坚持自己的出发点没错。
但是许父已经站起了身,似乎想要结束此次谈话,“你想说什么,我门儿清的很。但光有所谓的正义感是不够的,还要动脑子,有时候眼睛看见的和耳朵听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你和你的搭档都是一团猪脑子。
“最后,正告你,别把有关部门看得那么不堪,真没有必要使用如此手段。至于为什去‘小戈山’,我想很快就能调查清楚。现在是十一点四十分,还有二十分钟,你的禁闭结束,回基地仔细反省一下吧。“许父说完看了儿子一眼,扭头离开了小黑屋。
许文的眼神有些迷离,父亲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平和,但语义之重也是十分罕见,不似以前那般敲敲打打,而是在严厉的警告。他知道现阶段李天畤的事情自己恐怕是插不上手了,最多是善后一下。
但也有收获,从父亲的言谈中推测,这件事远非自己想象中那样简单,尤其是最后几句话十分耐人寻味。莫非真的给想岔了?如果不是相关部门主导,那么是会什么力量能够调动这些资源带走李天畤呢?
百思不得其解,许文的脑袋很快就真成了一团浆糊,明明能一条线捋的出来的事情,偏偏中间有几个疙瘩绕不过去。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基地医院,莫名其妙的突然研究李天畤身体的特异性,还形成报告上报出去。
紧接着许文就听说了有人要将李天畤秘密带走的消息,这个消息的渠道很可靠,也很怪异,虽说算不上正式拿人,但直接绕过了他和武放,这就让他心生警惕了。
许文去找首长探口风,但对方直接回避,而且李天畤被剔除名单的通知很快就到了他的手上,什么理由也没有。他正大为光火的时候又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袁华告诉他有以前的同事在裕兴的小四川酒楼转悠,他们盯着的目标应该就是李天畤。
这让许文怒火中烧,才有了他命令权兴国去护送李天畤一程的戏码,但事情的发展远比想象要严重,以至于到了最后差点无法控制。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许文摇头叹息,在愧对李天畤的同时,寻思着该做些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在此时,警卫打开了铁门通知他时间到了,禁闭结束了。
……
记不得是第几次醒来,李天畤满身大汗,四肢百骸都有一种快要虚脱的感觉,仿佛是在沉睡中经历了难以想象的困苦跋涉。
这回没有了那种极热极寒的恐怖环境,恰恰相反,周围的温度、湿度适中,空气中还有徐徐的微风,让李天畤浑身的毛孔迅速舒张,如潮的汗水也渐渐褪去,同时极大的缓解了他潜意识中一直以来的紧张和焦躁的情绪。
他睁开了眼睛,四周的光线刺得他十分难受,眼皮再度闭上又徐徐张开,如此反复几回才渐渐适应了如同烈日般的光亮。这是一间宽大的屋子,目所能及的四周到处都是仪器和显示屏,而李天畤自己正置身在屋子中央一个巨大的玻璃罩中,浑身*。
玻璃罩呈半球形,与下方的圆形的床体紧密结合,李天畤就仰面躺在不明材质的圆床上,四肢的腕关节被一种半圆形的金属镣铐牢牢的固定住。
他发现身上有好几根粗细不一的管子,管子的一端有着软绵绵的像吸盘一样的东西牢牢的贴在他的胸部、腹部及肋部,另一端则通向床边和玻璃罩的连接处,直达外部。
脑袋左右两侧靠近太阳穴的地方也有类似的管子,但细了很多,糟糕的是李天畤无法看清它们连通到哪里,因为他的脖劲也被一个金属的半圆环固定在床上,头颅可以左右晃动,但却无法抬起。
试着调节呼吸,活动四肢,李天畤发现身体除了极度疲乏外,并无其他异样,而固定腕关节的金属镣铐十分的坚固,连续几次加力都无法撼动其分毫。或许是太虚弱,养养精神就好,他这样安慰着自己,眼光四处游走,偌大的房间竟然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房间在冷光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清冷,雪白的墙壁尤其刺眼,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单调的令人发指。四周大大小小的显示屏上有着各种各样的图案和曲线,而且时不时的在变换更替,偶尔某台仪器还传来“滴”的一声轻响。
尽管看不懂,但李天畴怀疑是身上伸出去的那些管子连通着这些仪器和屏幕,他曾在医院里见过类似的东西,但远没有如此复杂。那么是否自己身体内的机能和指标都会变换成那些枯燥无味的曲线呢?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同大多数人一样,李天畤极为厌恶被人拿着放大镜看,何况这般折磨和“研究”,内心的愤怒和屈辱早已不足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如果可能,他会寻找一切机会逃离,并且让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正在恣意瞎想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两名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人,他们不紧不慢的踱步到了玻璃罩边停了下来。
两个人一高一矮,均戴着眼镜。矮个子稍胖,从其鬓角的白发来看,岁数不小,而高个子身材匀称,也相对年轻。二人望向李天畤的目光充满了惊奇,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然后同时转身看向了后面的显示屏。
不大的功夫二人又转过身来,边观察着李天畤,边讨论起来,对其愤怒的目光却视而不见。
奇怪的是李天畤根本听不见二人在说些什么,他以为自己失聪了,试着咳嗽一声,声音清晰可辨。看来这个玻璃罩和圆床都很古怪,不但有很强的隔音效果,而且内部有空气循环系统,这让本想破口大骂的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又有两三个白大褂走了进来,同样是戴着口罩,无法看到五官。他们也加入了二人的讨论,高个子似乎很兴奋,不时的加上夸张的肢体语言在表达着什么,一名身材中等的人脑袋往后一扬好像在哈哈大笑。
每个人都无视了玻璃罩内向小白鼠一样的李天畤,更加无视了他充满火焰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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