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大族们虽然平日看起来很是敬重张公瑾,但那只是因为张公瑾会领兵打战,而且也只会领兵打战,不会想着收权削弱南阳大族之事,所以南阳大族才与张公瑾看似和和气气的共存着,但一旦张公瑾有想法做出任何,那些南阳大族们自认为的吃力不讨好,有损他们家族利益之事,比如说劳师远征,对抗强敌时,他们自然就敢顶撞反驳甚至是忤逆张公瑾,这个汉庭亲封的定国将军,焉耆镇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
“都督,我们并非是不想去救援,但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是正常的人,都不可能知道必败无疑的情况下还要去送死,看清楚前面是火炕的情况下再不管不顾的往下跳,况且即便我们这样义无反顾了,要是胜也罢,但要是败了,我们失去的可不仅仅是一个疏勒镇,而是整个大汉安西,所以忍一时之气,守住孤石山防线才是最稳妥的方案。”
陈瓒继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说道。
忠直磊落的张公瑾那里有出生商人家族的陈瓒油滑巧舌如簧,竟然一时无法反驳陈瓒的言论,只能是用手手指着陈瓒和其身后的那些南阳大族子弟,一脸愤怒和痛心。
李铮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错愕于自己的张世叔对焉耆军和那些南阳大族掌控力如此弱之余,一双阴郁之色的眼看着陈瓒和那一众南阳子弟,心中对于将来掌权后铲除他们的意愿越来越强烈。
“这帮硕鼠!”
李铮很是看不惯南阳大嘴无耻自私的作为,心中忍不住大骂了一句,但骂归骂,看不起归看不起,李铮自觉如果自己是处在陈瓒的位置上,站在南阳大族的立场上去看待疏勒之围,恐怕也是会如陈瓒之流希望的那样,在孤石山打一场更有把握的防守战,而不是去敌人众兵云集的疏勒,去打一场胜率极小的野战。
但现在李铮不是南阳大族的一份子,他必须要去救援疏勒,因为李铮绝不能容忍,疏勒的近三十多万汉民沦为奴隶,几万汉军妄死。
更因为不战而亡丧失的不仅仅是国土,还有民族的灵魂,大汉安西的汉民们苦苦在中亚支撑了百年,他们都知道帝国本土重振,派出援军的希望援军越来越渺茫,民心士气已经不再昂扬,如果再有一次堪比百年前碎叶大败的疏勒大败,那么剩余的汉民汉军必定是民心士气降到最低点,彻底成为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到时李铮再想将民心士气凝聚提升起来,就难上加难了。
想到不救疏勒恶劣后果的李铮,立即决定不再隔岸观火,抚掌大笑道“好!好!好!陈校尉此计甚好,但却是不知等我方在孤石山与东进的十字军和卡尔鲁克人血战时,北庭的北完部卷土重来,东面河西走廊上的秃发部突然调头西伐,南面的于阗国突然与我们反目为仇怎么办?”
“怎么可能?骁骑都尉既然有计划着在让北完部退兵后,要与十字军和卡尔鲁克人在疏勒打一场大战,那么想必那让北完部退兵之法,能够让北完部困顿许久,短时间内不敢再进犯我焉耆,有如此充足的时间,足够我们在孤石山将东进的敌人给击退了。”
“而西面的秃发部虽然以前与我焉耆有旧怨,但现在双方早就已经达成停战协议,现在秃发部的主力正在河西走廊与回鹘人和乌思人,还有羌人争夺河西走廊的控制权,正是紧要时刻,怎么可能再分兵西顾。”
“而南面的于阗国,虽然是由尉迟氏叛汉自立而建的,但素来与我大汉安西交好,其国内多有汉官汉兵,怎么可能做出反目倒戈之举,骁骑都尉多虑了。”
看来南阳大族对于只守孤石山防线,不救援疏勒城这个策略,是想好了许久的,不然也不会李铮一说出几点此策略的隐患和不足之处,陈瓒就想也不想的一一反驳。
“愚蠢!你们难道不知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锤的道理,诸位,军国大事不是生意买卖,是不讲信义契交情,而是真正的弱肉强食,如果疏勒被夺占,疏勒城的数万大军覆灭,那么我们大汉安西就是被斩掉半边身子的黄牛,其发散的血腥会将所有围在大汉安西周边的豺狼虎豹给引过来,他们肯定是会落井下石的。”
李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但那些过惯了好日子,没有经过多少惨烈事的南阳大族却是无动于衷,他们不怎么相信如果疏勒一丢,数万坐困疏勒城的汉军一覆灭后,其它周边势力会来围攻,或者说他们也是预料到了,但没有到最生死生存亡之际,他们不敢将自己的赌本全部压上去,所以只想选择守卫孤石山这一条,在他们意识中最保险损失最低的方案来实行,说白了就是缺乏孤注一掷的气概。
李铮看着油盐不进的那些南阳大族,想起了临行前,自己的司马姜恪对这些南阳大族的评价,色厉胆薄,干事惜身,弃国重家,自私自利,不堪造就,不能为伍。
姜恪除了评价了一番南阳大族外,而且还告诉了李铮一个让南阳大族心甘情愿等上李铮战车,去疏勒救援的方法,那就是逼迫,用那些南阳大族最紧要的东西去逼迫。
想到姜恪的临行叮嘱,李铮立即口风一改,狡诈一笑道“好!很好!既然诸位无意救疏勒,那我们立即就各奔东西吧,反正不管怎么抵抗,最后也是败亡一途,到不如早做打算,早一步跳出火坑为好。”
那些出自南阳大族的焉耆子弟一听李铮的态度竟然一百八十度的一转弯,都是错愕不已,不停的打量着李铮,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先前还大义凛然,大包大揽,出谋献策要救现在危局的李铮,怎么突然就说这些丧气话,而且还出了一个不抵抗的主意。
“贤侄,这是何意?”
对于李铮的一反常态,首先出来说话的不是那些南阳大族子弟,而是一直心忧现在大汉安西所面对危局的张公瑾。
李铮向自己的张世叔告罪一声,并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后,对那群还一脸惊讶之色的南阳大族将领说道“诸位,我不是开玩笑的,如果诸位不陪着我赌上所有身家性命的话,那么我们立即就分道扬镳,你们自己去抵挡气势汹汹而来的十字军和卡尔鲁克人吧!”
听了李铮破罐子破摔的言语,南阳大族将领们的领头人陈瓒终于是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很是不屑的说道“骁骑都尉,怎么说你也是勃达关之主,也是统领数千军队,数万之民的,你舍得放弃吗?你会不抵抗十字军和卡尔鲁克人,还有苏家也是家大业大,难道他们也会同意不抵抗,让敌人长驱直入,攻占龟兹。”
李铮面浮轻蔑之色回道“别人或许不可能,但我们现在面对的敌人可不是穷凶极恶不守信用的蛮夷,是天主教徒,是继承古罗马帝国部分遗泽,可以沟通的文明人,如果我以疏勒、龟兹和焉耆三镇为筹码,与敌人联军中主导的米尼公国议和,将三镇的土地城池和财富全部给他们,你说米尼公国会不会放我们三镇的大汉军民东归呢?”
“东归?你想东归?你痴心妄想,即便米尼公国同意与你签署条约,但你又如何能够将接近百万的三镇汉民给带回帝国本土,河西走廊现在可都是穷凶极恶的蛮夷,他们肯定不会放你们通过的,你们会被如潮的蛮夷轻骑给猎杀围堵,你们会死无葬身之地的,李铮你会成为千古罪人的。”
陈瓒真的是有些恐惧了,最后一句朝着李铮咆哮出口的。
“东归!东归……”
在焉耆拥有大量产业是人上人的南阳大族们恐惧李铮会做鱼死网破之事,但一心为公比较清贫张公瑾和属于他派系的那一帮焉耆将领,却是对李铮提出的东归之策很是意动,张公瑾不停念叨着东归两字,双眼发光。
关于东归,其实并非李铮和姜恪两人的奇思妙想,早在百年前大汉出现内乱,前河西走廊被截断,安西成为孤地后,在众敌环伺下,就有人提出过东归,不过因为安西各镇各有私心,而且有地有军队有地位的上层决策者们,不愿冒险,所以东归才作罢。
现在李铮一提出来,却是让张公瑾等忠心于汉之人心潮澎湃起来,毕竟游子就是离家再远再久,也都是会想家的。
张公瑾立即对李铮说道“如果事不可为,我们就与十字军签订停战合约,然后东归。”
李铮表面应承,心里却是翻白眼,心说世叔我这是唬那帮南阳大族的,你还真当真了,你真当停战合约是那么好签的,河西走廊是那么好过的。
李铮是绝不会施行东归计划的,一是他虽然嘴上说着十字军是文明人,但实则在李铮内心中认定那群自称主的信徒的家伙,是比蛮夷更蛮夷的,贪婪狡诈,绝不可信,除非自己的实力和他们奇虎相当或是高过对方,否则这些基督徒是绝对不会跟一个异教徒遵守契约的。
第二点是李铮实在是没有把握将几十万甚至百万汉民,顺利穿过河西走廊,回到帝国本土,现在的河西走廊可跟百年前不同,因为诸多蛮夷的混战不休,河西走廊上原本由大汉建设的农田牧场被毁去七七八八,出产粮食极少,如果李铮真率领汉民汉军东归的话,不说是防备秃发部,回鹘人和乌思人等蛮夷的攻击,就是粮食问题,就能将他置于死地。
李铮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嘴上说得却是另一套,他看着踌躇不决的陈瓒和一众南阳大族将领,继续说得“米尼公国一定会同意我提出的议和条件的,因为如果他们不同意,被逼到绝路的安西汉人万众一心抵抗的话,他们肯定还会死许多人,而且还需耗费很多年时间才能全据三镇的,而现在能更快更轻松的占领三镇,还能将百万不服管教的异教徒送走,米尼公国是会何乐而不为的,而至于穿过河西走廊,也不是十分难……”
李铮吓唬之语刚刚说道一半,南阳大族们对视一眼后,就向李铮屈服了,由陈瓒认命似的说道“我们南阳大族和你们共进退,愿意听从定国将军和骁骑都尉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