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杨预计,屯垦村这种类似集体公社的制度大概能安稳施行一段时间,长短主要看各村的剩余劳动价值多寡。
因为在荒地极多的现在,个人所能做的工作是十分有限的。
比如徐世杨给某个村子每户50亩地,但全是荒地,那么这个村子里男丁稀少的家庭,在没有被人帮助的情况下,可能只有耕作20亩的能力,其他0亩就只能继续荒废着。
若是集体劳作,有更多男丁的家庭就可以分出一部分劳力帮助人丁少的家庭开垦另外三十亩土地,这些土地上的收入也可以分给人丁多的家庭一部分,补贴他们的家用。
这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政策。
但随着水利建设逐渐成型,以及牛马存栏量增加,畜耕普及,若是剩余价值大到某个人或某户人家离开集体也能活得很好,个人利益的诉求就会压倒集体利益,从而造成这类公社村的瓦解。
不过那肯定不是百废待兴的现在就是了。
……
登州府辖下,招远。
登莱两府自古就盛产黄金,大周还能控制江北的时候,仅招远县辖境内就有一千多个矿洞,登莱两府年出黄金9000多两,相当于大周全国黄金产量的九成。
大周南迁后,黄金产量锐减,只剩下附近几个强力坞堡主偶尔还在组织开采,所产黄金大多通过登州渡海输送到辽南或江南,换取生活必须物资。
因为有黄金,登莱北部的坞堡主生活比其他地区好不少,也正是因为此,青州军黄河以东全省扩张的时候,登莱北部坞堡主的抵抗远比其他地区激烈很多。
占领登莱后,拼死抵抗的坞堡主自然失去了对金矿矿洞的所有权,从那时候开始起,登莱两府以招远、栖霞等地为主的黄金矿脉被完全纳入都督府直辖。
徐世杨曾经按自己的规划,把本地矿户调走接近一半,随后又迁进来部分流民,然后又调来几千外族矿奴,此时招远县辖下共有1个屯垦村,其中一半以开采黄金为主业,农业为副业。
去年的时候,登莱等地的金矿为都督府提供了黄金2000余两,白银500多两,今年到8月中旬已经有黄金4500多两,估计全年产金6000两,银1500两并无太大问题。
这些硬通货对齐省的经济来说非常重要,因此招远也是徐世杨、章明义等人重点视察地段。
如今在招远负责监督管理金矿开采业务的是徐世杨的二舅王安,这个曾经的日照坞堡主如今担任招远县令的职务,也算是跟着亲家占了不小的便宜。
徐世杨一行到来后,他毫不犹豫的扔下手中工作,专程跑来接待。
不过徐世杨和章明义都不是矫情的人,连招远城都没进,直接去了这附近最大的玲珑金矿。
王安自然不会为这点事顶撞这个位高权重的外甥,自己也带着人来到玲珑金矿所在地,招远城北侧的罗山。
两行人汇聚一处,在一个矿洞前停下,正好看到一个浑身伤痕的光头汉子手脚并用的拖出一个装满的矿石的背篓。
徐世杨伸头向矿洞里看了一眼,这个矿洞出口到还算可以,可真往里看,里面却是只有一米左右的高度,一次只能进去一两个矿工,在里面似乎也只能趴着工作。
现在这个时代,采矿业是一种随时可以要人命的工作,矿坑渗水、塌方以及各种有毒气体随时可以夺走一整条矿坑的人命,而且狭窄黑暗的矿坑,对人的精神也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再加上矿主为了节约成本,对安全措施和矿工待遇的漠视更加剧了矿工死亡率。
徐世杨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不过他首先做的不是改进矿井的安全措施或提高矿工的待遇——这些都在做,但一时半会也没法提高太多。
徐世杨做的第一件事,是先把从辽东抓来的外族奴隶填进矿坑中,用这些外族壮丁的生命来换取他急需的金、银、铜、铁、煤炭等矿产资源。
“今年玲珑矿这边有三百户人家,每家每日出丁一人来矿上劳作,不过按照世杨所说的,咱们汉人只是负责筛狂、推碾、洗金等地面上的工作。”
王平介绍道:
“下矿井的活,是给那些鞑子做的,今年前后已经过来2000丁壮,还有800壮女和800多半大的小鞑子,昨天刚刚报上来的,鞑子丁壮还剩下1200,壮女600多,小鞑子只有00不到了。”
也就是说,今年到目前为止,玲珑矿区一地就损耗了百分之四十以上的外族奴工,这还是能生养的年轻女子活过初期几个月后,很容易找到汉人光棍接手的缘故。
这种的损耗率,让王平这样心如铁石的老牌坞堡主都有些不忍,不过为了金子和自己的前途,他也只能继续拿人命填矿坑。
章明义走到那刚刚出坑的奴工身边,伸手从背篓中捡起一块矿石,他看着矿石上星星点点的金色,不由得一笑:
“招远不愧有‘天下金都’的美誉,年出6000两金的话,可值4万5千贯。”
如今的金银与贯钱的比例,大致是1比5比75。
“不是4万5千贯,熔铸成金币的话,实际可得64000贯,不过得算上成本,今年的成本估计是两万贯吧?”
徐世杨用不确定的眼神看向王安。
“是,今年玲珑矿估计耗费两万贯。”
王平忍不住偷偷看了徐世杨和章明义一眼,有些心虚的介绍道:
“不过这个耗费没有算上奴工的损耗,今年已经折了差不多一千五了……。”
“哼。”章明义冷哼一声,随手把矿石丢回鞑子奴工的背篓里,这位江南来的随军转运使漠然道:“狄夷,禽兽尔。”
徐世杨笑了笑,对王安解释道:“二舅就把他们当牲口用就行了,年底前我再给你一批,不要怕死鞑子,你要记住,死了的鞑子才是好鞑子。”
“就算是大牲口,也没这个浪费法。”王安嘟囔着。
确实如此,在劳力匮乏的齐省,这么浪费人力,哪怕是鞑子的人力,也确实让过惯了紧巴日子的华夏农民有些心疼。
实际上,若鞑子奴工真的只是大牲口,他们反而能好吃好喝活的舒服一点也说不定。
“好了,舅舅不必纠结,这其实也是个驯兽的过程,只有确定这些禽兽老实了,我们才能放心把他们用在别的地方。”
徐世杨笑道:
“矿井下的安全措施应该想办法提高,不过舅舅要明白一点,那是为将来我们自己的矿工准备的福利待遇,不是专门为这些鞑子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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