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三,大朝会一过,在外领兵的枢密使童贯就上表恭贺太子,同时以国不可一日无主之名,请求太子立刻登基。
这就是劝进了。
当然,登基的事不能这么着急,无论如何这最后两个月还是得等的。
不过,手握十五万大军的童贯已经表明了他的支持,这隆道朝廷就算安定下一大半了。
紧接着,童贯的第二封上书就显得不是那么令人愉快了。
顺义军突然回京发动兵变,高俅的殿前司兵马被徐世松堵住大门,一连三支部队突然调动,童贯苦心经营的对方腊包围网被打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于是方腊当机立断,率领数万反军精锐南下,脱离与周军的接触。
虽然号称拥兵百万的方腊只带走2万多不到万的精锐,其余党羽都留给了童贯,但方腊本人逃了,他身边的核心老贼逃了,谁都说不好他能不能再次裹挟几十万乱民卷土重来。
于是,童贯请求太子殿下和文相公早定大计,尽快稳定军心。
太子能不能看清其中诀窍还不好说,但文相公一眼就能看出来,童贯这是在谋求自保。
毕竟,这个宦官出身的枢密使是建兴朝老臣,之前也算是主和派一员,只是到了最近才逐渐脱离原阵营,向主战派靠拢。
一众主和派官员的下场,童贯都看在眼里,那些人毕竟是文官,跟主战派打的再凶,背后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连这些人都被杀了,他这个宦官出身的宰执,能不能有个好下场,这是谁都不敢确定的事。
好在,杀秦会之等人,几乎是徐世柳一人的决定,文相公本人倒是没有对主和派进行大清洗的意思。
重新执政的文相公很快给童贯去信,要求他统帅全军追击方腊,算是明确童贯对禁军的指挥权。
前线部队中,唯一受到兵变牵连的,只有高俅一人。
重新出任权知临安府的包拯派遣一队衙役,轻轻松松在高俅大营中将其捕拿归案。
殿前司禁军的指挥权被转交给徐世松。
这位同样是江北来的徐家人,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就升级成童贯已下的大周武将第二人!
同是徐家人,徐世松与徐世柳获得的待遇完全不同,这一点连徐世松自己都有些想不通。
他借着送徐世玫进文府成亲的机会,专门找到徐世柳,问了这位族弟一下:
“老四,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徐世松问道:“若是你就此放手,我也不多说什么。若是你还想掌兵,我拼上自己的功劳保你……”
“你是武将,大哥。”
在文相公的书房里,徐世柳捧着一卷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竹书,微笑着说道:
“而我是文臣,你保我?够得着吗?”
大周文贵武贱,即使是徐世松这样一跃成为朝廷武将第二的大员,在徐世柳这个尚未有功名的小人物面前也是谈不上保举之类的话,除非徐世柳要改走武官路线。
但这是不可能的,若他是武官,之前兵变一连串杀那么多文官,那事可就说不过去了。
“放心吧大哥。”
见徐世松还是替自己打抱不平,徐世柳无所谓的笑了:
“这事哪有那么容易结束。顺义军是我建的,兵变是我领着他们去的,杀秦会之却是兵士们自觉自愿干的,我替全军担下这个责任,你猜兵士们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觉得兔死狗烹,我之后下一个就是他们?”
“呃……”
“翁书平那人我熟悉,好高骛远,眼高于顶,别人倒也罢了,让他控制顺义军……,呵呵,大哥你当好你的官就行了,顺义军用不了多久,还得落回到咱们手上!”
徐世柳冷笑着说道:
“所以啊,现在先不用着急,等我考出功名之后,你且看他。”
……
徐家的长辈都不在临安,徐世玫嫁进文家,几乎相当于一个人入的门,连婚礼都是徐世松、徐世柳帮忙,由文相公的亲弟弟代做长辈才办成的。
徐世玫一江北来的野丫头,与文家这种世代文官的士绅豪族,确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徐睦河也是进士,这婚礼恐怕会被旁人耻笑。
不过,文相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文徐联姻,本质上也是政治联姻。
要说礼节过段时间文家的女郎嫁到齐省去,身边照样没什么娘家长辈帮衬。
徐世玫好歹还有两个哥哥在江南呢。
主战派掌权以后,之前的一些设想就该开始实行了。
首先当然是想尽办法把齐省纳入朝廷管辖。
这是个长久工作,一朝一夕之间不可能完成,而且需要做很多利益交换,这一点无论是太子还是文及甫,都很清楚。
所以,文家女郎,文相公的小女儿文婉将会尽早出发,前往齐省。
与她一起行动的,还有预计要到齐省做监军,或者换个说法,齐省运转使的章明义。
为了让章明义能迅速打开局面,太子已经同意徐睦河以都督身份统领齐省军民事物,想来作为交换,齐省都督也应该能给章明义一些支持。
这都是交换,江南的朝廷需要齐省帮他们挡住鞑子,主战派官员需要齐省分他们军功以作为他们执政的根基,齐省也需要朝廷的大义支持,以及物资。
双方各取所需,如此而已。
……
啊,对了,说起各取所需,因为兵变而受到牵连的大周将领中,除了下狱的高俅和不得不避嫌的徐世柳,还有一个人受到了成吨的打击。
那就是之前刚刚被秦相公招安不久,在大周刚刚获得一个水师统制位子不久的李飞龙。
太子监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清洗这些支持主和派的武将,高俅第一个倒霉,童贯不能轻动,下一个自然而然的轮到李飞龙。
没有人考虑过他只是刚刚投靠秦会之,论罪行,在主和派中其实属于一个比较低的人。
因为他是武将,还是个刚刚被招安的海盗,更要命的是,他还是个曾经尝试过投靠文相公的墙头草海盗。
朝堂上没有亲朋故旧替他说话,也没人分担他的罪责,相反,他还得替已经在兵变之夜死去的那些文官背些骂名。
于是,李飞龙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