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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节 悲剧的李禹(2)
    李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头丧家之犬。

    他几乎是夹着尾巴,从上林苑里跑回来的。

    他甚至都没有与刘胥辞别!

    因为他怕!

    他很清楚,那个逗逼肯定会拿自己泄愤!

    甚至说不定,能干出当场打死自己的事情……

    淮南厉王一锤锤死了辟阳侯申食其的故事,在整个汉室,人尽皆知。

    而这个故事,也曾是他计划的核心。

    但……现在……

    一切都完了,曾经的依仗变成了可怕的凶器。

    他惶惶不可终日的跑回博望苑,然后就将自己关在了一个阁楼之中,谁都不见。

    “怎么办……怎么办?”李禹害怕极了。

    他很清楚,刘胥肯定不会帮他隐瞒,刘胥一定会将他在这个过程之中的所作所为报告天子。

    甚至说不定将所有罪责都推在他身上……

    而一旦这样,暴怒的天子,会将他撕碎的!

    “去求家上,行不行?”李禹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的想着。

    但很快他就将这个事情否定了。

    太子据虽然仁厚,与他关系也很好。

    但是……

    李禹更清楚,对于兄弟手足之情,太子据看的比一切都重要!

    这个太子连昌邑王刘髆这样的直接竞争对手,都当成同产兄弟一样看待。

    若被他知道了这个事情……

    他肯定会让自己自杀的!

    甚至可能还会逼迫自己的妹妹也跟着自杀……

    若是这样的话,李家就彻底完了。

    猛然间……

    一个念头忽然从李禹心里浮现。

    “跑……”

    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要能跑出关中,那么,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由鱼跃。

    若再跑到长城之外,就可以直接投奔在匈奴的李陵了。

    可是……

    自己若跑,那李氏全族,就真的一个也活不下来了。

    尤其是自己的那个外甥与两个外甥女,从此就要背负沉重的负担。

    将来更是肯定无望大宝……

    所以,李禹知道自己不能跑。

    一跑就全完蛋了。

    甚至可能还会牵连亡故的祖父与父亲,让他们的亡魂受辱。

    李禹虽然没节草,但若因他自己的缘故,祖宗受辱,他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因为那对汉人来说,恐怕比死还恐怖。

    在这个连皇帝都认为宗庙重于君的时代,辱及宗庙,令祖宗神灵不安,断绝祭祀,这是每一个士大夫都无法接受的下场。

    宗庙与祖宗神灵,在汉人思维里,重于一切!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李禹知道,他必须迅速拿出对策来应对这次危机。

    而且必须尽快!

    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必须去找韩说与苏文……”他咬着牙齿,对自己说道:“还有霍光……”

    找韩说与苏文,是想看看能不能有办法。

    至于霍光……

    那就是纯粹要脏对方了。

    若真的事不可为,能够恶心恶心霍光,也是不错!

    …………………………

    但李禹却根本不知道,就在他闭门的这段时间,整个长安,风起云涌。

    来自上林苑的各种消息,让长安城的八卦党们兴奋的到处宣扬,无数吃瓜群众跟着看热闹。

    而上层的大人物们,却已经先一步得到了消息。

    “什么……”韩说看着手上的报告,吓得连拿在手里的一块玉佩都没有拿稳,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张子重手碎长戟,广陵王谢罪,李禹逃回了博望苑?”简单的总结了一下这封从上林苑里送来的情报的内容,韩说就已经明白了,李禹完蛋了。

    自己必须立刻和他切割!

    甚至必须考虑和苏文切割!

    拿着报告,踱了两步,韩说就做出了决断。

    “来人,为我备车……”他立刻下令:“本官要入宫面奏陛下!”

    只在瞬间,韩说就已经为自己想出了对策——马上去见天子表忠心。

    这样就可以完美洗白自己。

    况且……

    韩说猛然回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屏风。

    他知道,屏风后面,藏着一个人——他的幼子韩爽。

    韩氏能自高帝一直延续至今,且富贵不减,自是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简单的概括起来,其实就是一句话:永远拥护圣天子,谁是天子拥护谁。

    或者可以这么说——永远站在胜利者这边。

    百年来,韩氏因此兴盛不绝,代代富贵!

    也正是因此,韩说才在明知道自己的两个傻儿子,在背着自己追求他们的理想。

    但韩说揣着明白当糊涂。

    这是暗子!

    也是狡兔三窟的第三窟!

    尽管那两个蠢儿子不知道,但万一事败,他们却可以因此免遭牵连,甚至依旧保持韩家的富贵与祖宗香火祭祀。

    如今看来……

    儿子们或许赌对了。

    韩说的嘴角也露出了微笑。

    这是欣慰的笑容。

    儿子们比自己有出息!

    作为父亲,有什么道理不高兴呢?

    只是他们还是太单纯,太年轻了。

    抬着脚,韩说走出了房间,还将门关上。

    过了一会,屏风后面露出了两个年轻的脑袋。

    “张侍中看样子是脱离险境了……”年轻一些的韩爽兴奋的道:“兄长,吾等终究是免了父亲坠堕深渊!”

    韩文也是兴奋的点点头,望着紧闭的大门道:“希望大人从此能心向圣道……”

    可能后世的儒生,很难理解这样的行为。

    但读深受公羊思想影响的汉季士大夫们来说,这却是非常正常的行为。

    与提倡亲亲相隐的谷梁学派不同,公羊学派主张的是基于天下视野的亲亲相隐。

    故而,在必要时刻,公羊学者主张可以实行大义灭亲。

    就像他们认为,假如天子不能再行驶自己作为天子的职责,不能再领导国家的时候。

    作为大臣,可以权变之。

    公羊学者心中的序列,从来都是诸夏第一,国家第二,其次才是父子君臣。

    就像现在的韩文、韩爽兄弟。

    老爹眼看着要犯错了,怎么办?

    当然是阻止他犯错了!

    用自己的力量来阻止其堕入深渊,成为乱臣贼子,免遭春秋之诛。

    只是……

    韩文忽然想起了一个事情,他看着韩爽,道:“季弟……你说,父亲向来精明,为何最近你我得手总是很轻易……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韩爽闻言,挠了挠头,陷入了沉思。

    有一个太精明狡诈的父亲,对他们来说,确实有些压力过大了。